雍正二年十二月初十,大雪。
小宫女给炭盆又添了几块红罗碳,福沛在旁好奇看着,刚伸手想要去摸,被冯永泉一把抱住,冯永泉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哀求道:“小祖宗啊,这可不能摸,别说是你这细皮嫩肉,就是奴才这皮糙肉厚也受不住。”他也是历经了几个小主子幼时,可眼前这个比前几个加起来还难伺候。
福沛见额娘看着自己,拍了拍小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娘……沛沛困困……”
“既是困了,就去睡会儿吧。”
“好”,他要睡饱了再玩儿。
小满斟好茶端给主子,笑着道:“主子,听说打从二爷回来,求见的人太多,咱们年家都关门避客了。”
年玉岚品了口茶,才道:“父亲向来低调谨慎又年事已高,受不得喧闹。我二哥府上呢?”
小满神色有些奇怪道:“二爷没住皇上赐的府邸,就在咱们年府住着呢。”
年玉岚听到这话颇有些意外,她家二哥这转性也忒彻底了些,年熙是跟他说了什么?竟有这般的威力?
父亲和二哥这父子俩性子差异极大,一向并不对付,那一世二哥一回来就搬到了新府邸,年家关门闭客,他那儿倒是门庭若市。
求官的,攀关系的,试探的……
不绝如缕。
一开始,只要二哥保举的官员四爷一律采用,渐渐,传出“年举”比科举更管用的话,也就是那时,四爷生了杀意吧。
四爷这人,对喜欢的人十分大度,无论情感上还是赏赐方面都无比优厚。可一旦叫他觉出被辜负,被欺骗,他便会立时翻脸不认人。康熙皇帝是始终把握住为君的姿态,他不会过度,也免得臣子误判。二哥那一世就是不懂四爷和先帝性子的差异,把四爷那些好话都当了真,才酿成大错。
“主子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二哥难得回来,住一起也是好事。”关门闭客就省却了许多牵扯,是好事。
“主子的意思是,二爷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应是要走的。”
二哥早年曾在翰林院任职,文采风流几乎是公认,按说这样的人做个天子近臣完全绰绰有余,可他恐怕不愿留在京城拘束着自己。
况且京中已有了一个怡亲王,他是四爷决策的坚定执行者,四爷用着很是顺手顺心,还有一个狂妄的隆科多,再多留一个年羹尧恐怕党争就要开始。而二哥在外能发挥的作用又是怡亲王所不能替代的,所以二哥势必得走。
小胖子睡醒了自动滚下榻,被摔了下也浑然不在意,反正额娘让铺了很厚的长毛地毯,一点也不疼。乳母后知后觉发现后吓得立时跪在地上,见小阿哥一动不动更是吓得心神俱裂,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爬过去看小阿哥的情形。
福沛感到有人靠近,猛的睁开眼睛大笑起来,这一惊一乍吓得乳母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才叫自己没晕过去。
“哈哈哈!”
“我的小阿哥啊,奴婢近来都长了许多白发了,你就别吓奴婢了。”
吓完了人,小福沛一个轱辘爬起来,噔噔噔跑去外头找额娘。
“阿娘……抱抱沛沛……”
年玉岚伸手揽住小儿子,柔声道:“额娘的沛沛睡醒了呀,睡得好不好?”
福沛用力点了点头,高声回答道:“很好呀!”
“沛沛饿不饿?有刚做好的点心和热奶茶。”
“吃!”
“吃吧,记得额娘说的细嚼慢咽,不要太大口。”
“沛沛……知道……”可额娘给他的点心太好吃了,他忍不住呀。
殿内炭盆烧的足,小家伙吃着吃着就出了一身汗。
“阿娘……你看……”
小家伙还不会说“热”,只能指着自己的小脑袋上的汗给额娘看。
“小满,再打开一扇窗户。”
小满笑着应道:“是,咱们小阿哥也太怕热了些。”
年玉岚仔细给儿子擦着汗道:“他本就胖,再喝热的自然容易出汗。”
小家伙听到一个自己十分不喜欢的字眼,嘟着嘴纠正额娘道:“沛沛……不胖……”
年玉岚好笑着道:“是是是,我的沛沛一点也不胖,体态最优美了。”小家伙对不好的字眼倒是敏感,可小孩子本就是胖乎乎的最讨人喜欢。
福慧正巧回来在廊檐下听到这话,低低笑着并不说话。
年玉岚见小娃娃回来,有些好奇道:“六十,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福慧近来跟着四爷读书,这才刚去了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额娘,是出事了。”
听着儿子淡定的回答,年玉岚本不觉是什么大事,给小家伙脱下斗篷才询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福沛一见哥哥回来,就激动地将哥哥扑倒在地毯上,福慧伸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胖小子挪开,才能回答额娘道:“额娘,是二伯不在了。”
“不在了?”
是了,她想起了,那一世也是这时候,理亲王薨了。
她近来整日被小福沛缠的头疼,把这事给忘了。
这位曾经在四爷一众兄弟中尊贵无双的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