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殊棠独自一人在房中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
光透过镂窗半明半暗地照在了她依旧娇媚的脸上,显出一种沉沉的暮色来。
直到天色完全的暗了下来,碧桃有些担心地捧了盏灯进来:“姑娘。”
她这些年已经甚少用这个称呼来叫柳殊棠了,虽然柳殊棠只是个妾室,并不能以夫人相称,但是私下里碧桃都是称呼柳殊棠为夫人的。
柳殊棠回过神来,见室内一片暗沉,便道:“让人进来掌灯吧。”
碧桃应了一声,侍人鱼贯而入,将四处的灯都点亮起来。
柳殊棠虽然是妾室,但却是元弗唯的爱妾。因此她不仅独占了西院最大的院子,且室内室外都修造得同正房无异。
看上去,她虽无正室之名,却已有正室之实。主君爱重,且有一女傍身。太夫人虽不喜欢她,也没有苛待过她。
嫡枝的人与她别院而居,虽几近将她视若无物,却也少有冲突,只自顾自的生活。
但这只是看上去。
这些年她私底下没少给元妙仪下绊子,可元妙仪不在意元弗唯的宠爱,不论元弗唯表现得多么偏心,她都不在意。
若论起内宅那些个东西的分配,别说上面还压着个太夫人不会允许她肆意妄为。
便是侯府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只要元令珩还是世子,只要元妙仪同元令珩一直这么兄妹情深下去,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慢待了她。
柳殊棠现在才慢慢回过味来,这些年来她看似争到了元弗唯的宠爱,可实际上这恰恰是元妙仪最不在意的东西。
因为最实际的利益,她早就已经牢牢地把握住了。
柳殊棠被裴家压制,迟迟无法扶正,又膝下无子。同她感情颇深的胞兄稳坐世子之位,且已出仕。
将来元弗唯一死,内院还不是嫡枝的人说了算?
柳殊棠想起了时时见她都镇定平静的元妙仪,这才突然发觉这些年来,她似乎从未见过元妙仪失态的样子。
元妙仪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已胜券在握的?是当年她刚入府时吗?那时候元妙仪才多大,竟就有这般眼界了吗?
侍人们点完灯盏便陆续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碧桃。这位姨娘不喜欢屋内有太多人,早已是临风院内伺候的共识了。
人都出去了之后,柳殊棠仿佛卸下了什么似的,声音疲惫道:“容儿呢?睡了吗?”
碧桃奉了茶来轻声道:“小娘子今天白日里闹得累了,奴婢早些时候便将她哄睡了。”
柳殊棠点了点头,伸手扶住碧桃说:“你扶我去榻上歇会儿吧。”
碧桃将柳殊棠扶到榻上躺着,见她脸色实在难看,便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夫人,也毋须太过担心了,再不济您还有小娘子呢。”
碧桃知道柳殊棠在为什么心烦,临风院的人来来去去,但她始终是柳殊棠身边最贴心的一个。
柳殊棠膝下无子,当年裴琳琅过世一事,虽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当年同元弗唯的事也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这侯府换了主人,只怕就没有她的好日子可过了。
柳殊棠伸手握住了碧桃,即使内室这么暖和,她的手依旧冰冰凉凉的。
“碧桃,你同我虽说是主仆,可这么多年下来,情同姐妹,你比侯爷还知我心中所想。本该早些放你出府嫁人,可我身边实在没有可信之人,这才留你到这个岁数。”
碧桃是自打柳家破家便跟在柳殊棠身边的,这么多年随她起起伏伏,听了柳殊棠此言坚定道:“夫人,我是早想好了自梳了头跟在您身边的,便是您遣我出去嫁人,我也是断断不肯的。”
柳殊棠眼圈一红,握着碧桃的手更用力了些:“好碧桃,你也知道,我如今处境艰难。”
话至此处。柳殊棠是发自内心有些哽咽。元姝容还小,她不能依靠。白日里还要在元弗唯和太夫人面前扮贤惠,扮娇怯,心中的煎熬竟只能在夜晚说给贴身的侍女听。
“将来侯府若不是我的孩子的,只怕这侯府里便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碧桃的眼圈也有些发红:“我明白,夫人,我都明白,不论您想怎么做,奴婢都会帮着您的。”
柳殊棠便坐了起来,神色一正道:“往日里,也是我们想岔了。现下想想,什么恩宠,都是虚名。重要的是实际能握在手里的。”
东院的那位不就是把握住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稳坐钓鱼台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若我腹中有了个孩子,孩子又是在这府里生下来的,那又有谁会去追究,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侯爷的呢?”
东院的元妙仪还不知道自己那个便宜爹即将绿云罩顶,但是崔嬷嬷晚间的时候,却提到了今日西院鬼鬼祟祟地送出去一个人。
崔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元妙仪正在练字。她不爱京中贵女们都爱的簪小楷,倒是偏爱硬瘦挺秀的柳体。
听崔嬷嬷这一说,元妙仪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了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是什么人知道吗?”
“这倒是不知。”崔嬷嬷有些无奈:“您从福田庄带来的那个马有明,眼睛倒是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