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病治好……”
“可是到时候我还是要去医院接我姑娘啊……”李薇呢喃着。
“怕什么?别接电话也别掏钱,等接你姑娘的时候,你没房没车没财产,有本事就让他们医院去告你,大不了闹公安局去,再闹法庭上去,法院也是要保护我们老百姓基本生存的,我告诉你,那种公立医院有钱去了,这年头贫富差距这么大,你看看医生哪个不是月入数万,我们每天这么辛苦,他们办公室里高高一坐,哟呵,凭什么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对不啦?”
女工道:“医院每天那黑钱上亿进账呢,没工夫跟我们这些穷人纠缠,你再随便在你姑娘身上找点毛病,实在不行弄点什么病,就那个……那个……对了,院内感染!我二哥就是这么做的,当时一闹,手术费都免了!万一你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抱着你姑娘坐在院门口哭,看他们医院怎么办!记者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新闻了,我给你的都市新闻热线存了吗?”
李薇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慌:“我男友以前是个学医的,他说医闹现在也管得挺严的,万一查出来这可是……”
“啧啧啧,又是那个死球了的对象噻?”女工一脸鄙夷地瞧着李薇,“千八百块的治疗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医院哪儿有功夫跟咱们这些穷人闹啊?医院要的是脸、要的是安宁,咱们可不怕闹,光脚不怕穿鞋,懂不懂?”
“再说了……”女工摆摆手,“你这肚皮还好好的,万一发生点什么,等医院赔了钱,你生下一胎的时候营养费都有了,身体好的孩子不用这么伺候着都好养,你看二车间那个刘娜生的那个傻子车祸死了,赔了多少……”
李薇想了想,没再说话。
夏季的工厂车间温度直逼四十五六度,即使开了大风扇和窗户,在机器前劳动一会儿也会汗流浃背。
于是车间里面的人也懒得计较形象,男人大多都只穿了件背心,女人大都穿着无袖装,李薇也不例外,身着一件灰色无袖T恤,这是她拿之前穿久了的长袖改的,手机就挂在她胸前,每隔一会就偷偷看一眼。
又工作了会儿,李薇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护士发来的短信:[收到请联系,你的女儿发生了血性腹泻,检查结果是慢性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这个疾病目前没有病因,可能和遗传、环境还有孩子的压力都有关系,希望你无论再忙都来医院看看孩子。]
李薇看着短信,本就湿漉漉的全身这会儿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女儿是她的唯一,即使没有钱,她也并不想拿女儿的健康去赌博。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那她以后的人生还能指望谁、还能倚靠谁、还能信任谁?
再去搭伴找个男人?就自己这样子和身边这群男人,不见得能找个什么好样子的了……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心累了,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些事了……
可是,她也真的拿不出钱了,如果就这么请假离开,一天工作只能挣不到200,可是缺勤罚款却是扣500,她得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啊……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医院能有点残存的人性,不要就这么抛弃了她可怜的女儿。
晚上下了班,工友虽然说了让李薇不要去医院,但她还是内心有些不安,于是也来不及换衣洗漱,顶着一身臭汗挤了夜间公交偷偷来到医院。
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来身份,她在车间找了件类似白大褂的衣服装进了包里,等到病房外时,就把衣服穿上,还将万年不变的丸子头绑成了单马尾,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夜已经深了,陪床父母已经抱着孩子入睡,拉起了床铺之间的小窗帘,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李薇趁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不注意溜进了病房,她的孩子在最外面的床铺已经睡下,她偷偷地潜伏到床边,因为怕吵醒孩子,她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蹲在地上,轻轻仰起头,看着床上的女儿。
望着女儿闭着眼睛熟睡的模样,看着孩子蜡黄消瘦的脸颊,李薇忽然就红了眼眶,滚烫的泪珠涌了出来。
她抱住脸低下头,想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那一瞬间,是因为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了。
虽然每个人都说人这辈子只有自己,可是每个人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家人和归属,从生来就没有这一切的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家,还有等她回家的那个人。
可当生活逼迫她意识到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妄想的时候,她的孩子,成了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所期盼的唯一希望。
可是,在孩子成长为她的太阳升起之前,通向黎明的这条路,太艰难了。
忍耐了好一会儿,李薇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伸手颤巍巍地拿下床头的病例,借着走廊的灯光看着上面的字。
今天似乎又做了一系列检查、又开了一堆药,又是小一万块钱。
李薇顿时觉得头疼,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死了,这孩子往后就成了孤儿,身体又不好,万一再遇到个不好的养母,过上自己这么个一生……她见不得孩子这样。
于是,李薇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