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回到自己院中,虞氏的话还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
她从前只知道张茵对虞氏有救命之恩,却从未听虞氏仔细提及过。
直到今日,虞氏才将一切坦白。
她本就是罪臣之女,能在家族倒台后活下来已实属不易,更何况张茵救她回府、帮她改籍,已是仁至义尽。
可……
回想起前世种种,祝思嘉又怎会轻易放下心中仇恨?
虞氏和张茵之间的恩恩怨怨是她们自己的事,何苦要让祝思嘉来承担?难道上辈子的她就活该死在祝思仪手中吗?
女人与女人之间这些明面上的悲剧,最后的推手往往永远是男人。
譬如燕王之于张茵与虞氏,晏行之于祝思嘉与祝思仪。
想到道貌岸然的燕王,祝思嘉双眼赤红,杀意弥漫。
燕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最钟爱虞氏,可为何面对正房对虞氏多年的打压坐视不理?为何仅仅因为钦天监一句“二小姐克父”,就能随便把小小年纪的祝思嘉送至北地?
为何要不知节制地与虞氏行房,害得她三年连生三子彻底伤了根基?为何会一边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一边又可以上别的姨娘的床?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那这样的爱也未免太过可笑。
若天下女子也能有机会走出深宅大院,同男子一般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又何必像张茵与虞氏这样?
浑浑噩噩斗了大半辈子、打压欺凌了大半辈子,张茵却从来没有醒悟到自己恨都恨错了人。
既然母亲不愿让自己去对付张茵……
祝思嘉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望向窗外燕王所居院子的方向。
她在府中的贴身丫鬟红菱,从王府库房中抱着一床崭新的被子走进屋内:
“小姐……美人久等了,王爷特意嘱咐过,虽然您只回来住这一晚,可屋内的东西呀全都要换成顶好的。”
祝思嘉的神色迅速趋于平静,她看着红菱忙碌的背影淡淡一笑:“红菱,我不在府中这些日子,着实委屈你了。”
红菱闻言,背影一僵,然后才硬着头皮答她:“不委屈,红菱得罪了大小姐没能陪同美人一起参加秋猎,让美人在秋猎上无人照料,是红菱之失。”
是么?究竟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恐怕只有红菱自己清楚。
床铺重新整理好后,祝思嘉缓缓走到红菱身后,拉着她的手亲昵地邀她一起坐。
红菱一开始怕坏了规矩还百般推脱,直到祝思嘉做出快要生气的模样,她才忧惶坐下。
祝思嘉问道:“红菱,你可想好明日是随我一同进宫,还是继续留在燕王府中?”
红菱丝毫没有犹豫:“奴婢自小跟着美人一块长大,自然是美人去哪儿我去哪儿。”
祝思嘉点点头:“也好,我最操心的便是你的终身大事。红菱,你与我其他的丫鬟不同,你是我在北地认识的。你陪我在北地吃了这么多苦,回到燕王府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是我对不住你。”
说到此处,她抽出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
红菱心里一慌,赶忙安慰她:“美人您别哭,奴婢从未觉得自己吃过苦!当年在北地若不是小姐,奴婢哪儿有能活下去的机会呢?”
是了,红菱的命是祝思嘉救下的。
祝思嘉在北地的第二年,遇到了在街上卖身葬父的红菱,只不过她并非自愿发卖,而是被自己的祖母逼迫着卖。
红菱母家是北地幽州城的贫民农户,她上有六个姐姐,下有一个亲弟。
在她八岁那年,身为一家顶梁柱的父亲惨死矿场,家中无钱安葬,咄咄逼人的祖母让她去街头摆摊跪着卖身葬父。
北地虽不为中原人放在眼中,但因盛产各种塞外物资与各类矿,十二城中富得流油的地方豪强数不胜数。
一个年过六十的肥胖富商看中了清秀的红菱,钱都塞进了她祖母手中,红菱却不愿意卖,奈何身子矮小瘦弱无法逃脱,被那豪强当街揪着头发就往府中拖拽。
祝思嘉那天在下人的陪同下出门买糖葫芦,正好看到这一幕,便从富商手中花了十倍的高价将红菱买回去。
尤记得红菱被她买回庄子的那一晚,对着她磕了整整九九八十一个响头,说自己此生只认定祝思嘉这一个主子,绝不背主。
可就是这样的红菱,在前世时抵挡不了金钱的诱惑,被祝思仪买通,将祝思嘉在逸王府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数透露给了祝思仪。
后来监视祝思嘉的年限久了,红菱深得祝思仪的信任与满意,竟被祝思仪抬成了晏行的妾室。
祝思仪为了刻意恶心祝思嘉,往晏行的府中塞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晏行碰没碰过她们祝思嘉不知道,反正她本就不爱晏行,祝思仪这般多此一举她也没放在眼中。
而成为逸王妾室的红菱一改从前的作派,受祝思仪的指使,她在府中正大光明欺辱起祝思嘉来,最过分的时候连外人都看不下去。
可晏行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妾室骑在自己名义上的王妃头上。
好一个“忠心不二”。
背主之人,其罪当诛。
祝思嘉没注意到自己握紧红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