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六位新人的画册。”
胡顺海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里面不光有宫廷画师今日为各位佳丽作的画,更有各位佳丽的年龄、家世出身以及才艺介绍。
晏修只看着细盐提炼方法,用力揉额角。
太后这招先斩后奏可真是高明,摆明了不将他放在眼中。
胡顺海又提醒道:“还请陛下尽快给各位新人下封位分,太后娘娘那边也是要过目的。”
册子被他拿在手里大半晌,也不见晏修接。
胡顺海举得手发酸,晏修把方子仔细折叠存放,斜他一眼:“每个人该怎么封你自己看着办,朕要移驾长乐宫。”
长乐宫的小姑娘还在遭罪呢,他总该过去看看。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胡顺海急忙跪下,一个失手把名册砸掉在地,“这、这自古以来,哪儿有太监越俎代庖替天子封晋后妃的理啊!”
晏修拍了拍他的肩:“不错,你是第一个。”
……
长乐宫寝殿窗外,有棵高大桂树,据说是文帝驾崩那年,孝文太皇太后亲手所植,而今亭亭如盖矣。
宫中生活实在乏闷清闲,还有一个月就入冬,虽说宫中奇花异草众多,但万物凋敝,看无可看。
祝思嘉极少外出走动,大多时候,都搬张椅子坐在靠近桂树的窗边阅书、想事。
宫中人人都说,依照这个天朗气清、和风丽日的秋来推算,这个冬天定是个暖冬。
可惜天公不作美,隆昌四年,大秦不仅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典,更迎来一场空前未有的雪灾。
这个冬天会死不少人。
祝思嘉心口微疼,手中那本朱雅写给她看的《西游记》变得索然无味。
她实在无法想象前世的隆昌四年,大秦在面临北凉宣战和暴雪肆虐的情况下,是如何度过这个冬天的。
尤其是晏修,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吧,甚至能同意晏行自请前往西北治理雪灾的请求。
这辈子大秦至少没有为战事所扰,今年冬天说不定会好过很多,可许多人因为前期炭火囤积太少,依旧没挺过后面的严寒。
连一向繁华的西京城都哀鸿遍地,大街上随处可见冻死的尸骨。
若是她能像改变那场大火一样改变这场风雪?
不,不可能,她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让这场大雪化为乌有?
多囤点炭和粮草倒是可以,只是她要以什么合理的借口,在晏修眼皮子底下搞这么多小动作?
既想救人,又不能暴露自己未卜先知的“神力”,毕竟晏修最厌恶怪力乱神之说,到时候甭管再怎么喜欢她这张脸,都会让人把她拉下去砍了。
祝思嘉愁得不断叹气。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龙涎香的气味盖过窗外阵阵桂香。
她一回头,晏修已经换上寝衣站到她身后,长手替她拉上窗户:“不怕着凉?”
祝思嘉没想到这么晚他还会来长乐宫,且还在知道她来月事的情况下,她一字一顿道:“陛下,臣妾今夜不能给您侍寝,您忘了吗?”
晏修若无其事般,将手放到她小腹上轻揉:“没忘,朕来看看你。你放心,朕不会闹你。”
看这架势他是铁了心要留在长乐宫过夜。
长乐宫灯熄灭,二人躺在床上各盖一张被子,晏修睡在外侧,他人高腿长,每每躺下睡在外侧时都能营造一种舒心的安全感。
往日二人都是同盖一床被子,今夜晏修为迁就她的身体,执意要分开盖。
祝思嘉侧着身子朝他的方向躺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夜里,一双眸子依旧亮亮的。
晏修知道她没睡着,钻进她被窝中替她暖手暖脚。
男子的身体仿佛一个永不冷却的热源,抱着确实比手炉还顶用,他道:“朕有话要和你说。”
祝思嘉:“臣妾听着呢。”
晏修:“母后朝宫中塞了六名新人,朕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今日一早她就知道,有心之人特意把太后挑了六名新人的事,传进她的长乐宫。
只是晏修自己政事繁忙,知道得比谁都晚。
六个,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数量,祝思嘉有些惊诧,莫非前世这六名女子亦是太后的手笔,而不是晏修自己所选?
祝思嘉心猛地下沉,顿了顿:“恭贺陛下喜得新人。”
晏修认为她在说气话,可从她的表现来看又完全不像气话,便愈发拧巴,难得这么失意:
“朕要听你说实话,思嘉,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她哪怕有一点点在意都很好。
毕竟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意她了,虽然不多。
可祝思嘉仍是平淡答道:“陛下乃天子,广纳后宫是极其正常的事,臣妾定不会做一个妒妇。”
她自认为这番话得体又贤德,君王不都爱听这些话么?
话音刚落,晏修钻出她的被窝,用力又刻意地翻身背对她,冷冷下令:“闭嘴,睡觉。”
祝思嘉:“……”
次日,祝思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拉动床帷上的铃铛,钟姑姑和朱雅带着宫女有序入内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