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
胡顺海面向群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从他的角度,张相一夜苍老了许多的面庞尽入眼地,昨日发生在后宫的事已在西京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大多人只知道张晚瑶害人,并不知张相试图贿赂一事。
相比张相的憔悴,群臣更为好奇今日忽然现身朝堂的晏为。
这个不着调的王爷今日居然罕见地上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当众臣以为今日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时,站在人群最尾端的方奇,抱着个小匣子,老泪纵横地站出队列:
“还请陛下整顿朝纲,严惩奸相!”
晏修平静道:“方大人是何意?”
方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张相试图收买他一事,堂上众人纷感震撼,却碍于晏修定下的朝纪严苛不敢公然讨论。
张相强撑着精神狠狠威慑方奇:“方大人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倘若没被半分证据,就敢在陛下尊前公然污蔑三朝老臣,你是何居心?”
方奇打开小匣,双手奉上:“这便是证据!张丞相为收买下官,不仅愿意以加官进爵利诱微臣,更不惜拿北凉诸国赠予的赃物收买微臣。”
“这匣子里装的,便是北凉特产的墨玉!”
张相依旧强装淡定:“北凉玉石在大秦随处可见,方大人以为这一块小小的黑玉,便可污蔑到老臣身上?”
方奇不卑不亢道:“下官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官,每年俸禄不过百两,怎会花费重金购买只贡于皇室的北凉上品黑玉,只为栽赃于您?”
晏修:“呈上来。”
胡顺海走下龙椅台阶,小心翼翼接过方奇手中匣子,恭恭敬敬递交给晏修。
晏修轻飘飘看了一眼:“确实是上品,大小成色甚至更甚太极宫中的,张丞相,你该作何解释?”
说罢,他将匣子重重拍在扶手上。
张丞相见势不妙,连忙跪下,却依旧嘴硬道:“启禀陛下,老臣冤枉,此事定有人背后指使,让方大人借张氏一事污蔑老臣。”
“庶人张氏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皆是因为老臣管教不严,此乃老臣之失,老臣甘愿受罚。可若被有心之人借机利用此事构陷忠良,陛下若是轻信,文和二帝若在天有灵,定会痛心疾首。”
又拿先帝压他?晏修不禁冷笑,还当他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幼帝吗?
晏为适时站出来:“启禀陛下,臣有一人可为张丞相作证。”
张相自己都没想到谁能给他作证,晏为此举是何意?莫非是他脑疾发作?
没等他回过神,一袭官服、满面病容的李卧云便现身早朝大殿之上,多日不见,他失掉了从前的容光焕发,瘦得脱相,众臣再三辨认才辨认出来。
李卧云快步走到龙椅正前,宽袍长袖无风自起,他双膝跪地叩首行礼:“微臣李卧云,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张党见到他时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各种颜色都在面上过了一遍,精彩纷呈。
比之群臣,见着借尸还魂的李卧云,晏修并无太大反应,明眼人早就明白,今日一切皆是这位陛下联合湘王方奇等人下的套,坐等张相这条大鱼上钩!
晏修满眼漫不经心:“李大人死而复生,实乃人间奇观。”
李卧云直起身,再一揖手:“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此来朝堂,并非叙述于北境赈灾时死里逃生的经历。”
“微臣要控诉张丞相及其地方党羽,在北境黎民受灾之时,以天价兜售朝廷下发的赈灾炭火及粮草!甚至公然卖官,不惜逼死原沧州刺史刘子恒一家老小。”
“臣与郑大人携带刘子恒亲笔写下的血书,与刘子恒仅存的次子返回西京,不料半路竟再遭张党追杀。臣与刘二公子掉下悬崖,而郑大人……则当场因公殉职。”
“本以为张相会放过臣一马,谁料臣在崖底养伤三日后,竟又遇刺客。刘二公子为保臣性命,与臣更换衣物,自毁容貌,拿着伪造的血书引开刺客,万箭穿心而亡。”
说到情急之处,李卧云的嘴角甚至激动到溢出鲜血,他走上前,亲手呈上沾满刘子恒血泪的血书。
张相盯着那封血书,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他烧掉的那封血书,原来竟是假货。
胡顺海连忙命人将呕血的李卧云抬至一旁的备椅上坐着,顺道请来御医。
晏为见李卧云伤心到吐血,收敛玩世不恭的模样,肃脸皱眉道:“启禀陛下,臣也有事要报。”
晏修轻轻收好血书,面色沉痛:“报。”
晏为:“张丞相方才口口声声说,这墨玉是他人刻意栽赃于您,殊不知是您老糊涂了!朝廷每年收到的各类贡品数目都会登记在册。”
“臣仔细查证过,大秦去年所得墨玉不过半钧,悉数被陛下用以赏赐。而方大人手中这份,更是与您私藏于永州老宅的墨玉如出一辙。”
张相面如死灰:“老臣是永州人士是不假,可人尽皆知张氏永州老宅已荒废多年,何来的堆金叠玉!”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在负隅顽抗,晏为拍手:“白大人,将赃物一并带进来。”
一声令下,白珩带着无数护龙卫手提宝箱走进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