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兰奕臻自己想想也觉得挺神奇。
他身为一国储君,诸事繁杂,肩负重任,从小到大几乎从不与人亲近,偏生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孩子一见之后,就念念不忘了。
一开始大概是被那双明亮双眸中的天真和纯粹吸引,所以在重新回到空旷而肃穆的宫殿中后,疲惫时,孤单时,兰奕臻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个小家伙在就好了。
也许在午夜梦回之际,身边还能多出那具全心依赖着自己的、温暖的小小身体,也能让长夜不至于那样寂寞清寒,枯燥的生活中多出一抹明亮的色彩。
这些年,虽然两人分开,但兰奕臻一直以“王小二”的身份,跟兰奕欢保持着书信往来。
这是他身为太子办的唯一一件违反规矩的事,也是他当年离开达剌的时候,跟兰奕欢的约定。
兰奕欢那时年纪虽小,却很重承诺,因为两国之间的诸多不便,兰奕臻看不见他的人,却总是可以收到他的回信。
有时候只是春天里一朵草原上的花,雄鹰在天空中翱翔时落下的尾羽,也有时候,兰奕欢有了什么有趣、开心的事情,会连字带画的给他写上厚厚一沓的信纸过来,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
这些年来,因为有他,兰奕臻也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受到禁锢,一直有一片可以自由翱翔的天地。
而看着书信上的自己渐渐由稚嫩变得流畅优美,那种期待和温暖,又逐渐变质,在岁月的积淀中,发酵成了一种更悠远绵长的思念。
他知道,他的“小媳妇”已经逐渐长大了,一定变成了草原上最耀眼的那个少年。
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了呢?
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了?还记不记得两人当年拉钩时相互许下的约定?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尚不等兰奕臻亲自前往达剌,他们就迎来了一次相见的机会。
——大雍终于与达剌建交,兰奕欢作为达剌的使者,同他的妹妹莎达丽公主一同前往大雍出使。
但让兰奕臻感到有些棘手的是,在欣喜地与兰奕欢见面之前,他首先要应对另外一件事。
达剌似乎有意与大雍联姻。
让公主作为使者的举动,这个意向已经十分明显了。
强强联手,双方也都有未婚适龄的男女,论理说这种局面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可兰奕臻……早就心有所属。
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到如今的二十六岁都尚未娶妃了。
只是平常关于让他成婚的谏言,他都可以毫不客气地一口拒绝,就连皇上皇后都拗不过,莎达丽却不能那样强硬的得罪,因为兰奕臻并不想跟达剌交恶。
如何将此事处理的两全其美,就成了太子殿下目前头疼的第一要务。
他召集东宫的门客商谈了几回,最后,有名谋士给了他一个建议——
“其实这事并不为难,只要莎达丽公主对殿下不满意,这门亲事就成不了。而若想让她不满还不会得罪于达剌,其实只
需要做一件事。”
兰奕臻微微扬眉。
谋士笑了笑,吐出两个字:“扮丑。”
听到谋士的话,兰奕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胡闹”。
他堂堂太子,怎能屈尊扮丑?
谋士看出兰奕臻的脸色不虞,便立刻识趣地改口道:“当然,此法未免太过儿戏,不符殿下的身份,臣也是一时胡言罢了。其实殿下若是不喜与达剌联姻,不妨对陛下和娘娘直言,二圣素来尊重殿下的意愿,定然也不会强求的。”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肯定也没什么问题了吧,却没想到说完之后,兰奕臻的神色看起来还是不大赞许的样子。
兰奕臻沉默了一会,说道:“孤没说不喜与达剌联姻。”
他这句话可一下子把谋士给说愣了,心中暗想,您这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我怎么看不明白了呢?
但兰奕臻看起来也并不想让他明白,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顿了顿,又说:“黄公公,去叫人吧。”
他说的含含糊糊的,黄公公年老耳背,站的又有些远,闻言不明所以道:“殿下,您是要叫——”
兰奕臻看了他一眼:“……易容的人。”
兰奕臻生来便有着一副俊美逼人的好样貌,这是他生平头一次上妆,没想到却要吩咐别人,“越丑越好,越令人生厌越好”。
等到那易容师战战兢兢地化好了妆,双手捧起镜子后,兰奕臻随便看了一眼,自己都觉得想吐。
黄公公手里捧着各色的画笔粉墨,在旁边殷勤地问道:“殿下,您瞧瞧,够丑了吗?还需要修缮什么地方吗?”
兰奕臻挥手示意他把镜子拿远些,挑剔地点评道:“丑虽丑矣,但是缺了几分神韵。”
易容师十分迷茫,不知道丑还要什么神韵:“殿下的意思是……”
兰奕臻闭目沉吟了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那易容师的技术明明已经十分专业了,他却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种感觉差着点意思,又难以形容。
片刻之后,兰奕臻睁开了眼睛,说道:“眉毛这里,再画成倒八字吧,显得苦相一点。”
易容师:“……是。”
您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