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安楼一楼,五十名护卫垂首而立,听得楼梯响动,才有几人抬头看去。
只见刘初安紧紧锁着眉头,双手提着大氅衣摆,快步如飞地跑下楼梯。
“小姐。”一名护卫向前一步,拱手问话:“回驿站吗?”
“出城,上马出城!”
刘初安一边说着,一边踉跄了一步,在车夫搀扶下进了马车。
车窗上的厚重帘子被挑起,露出少女精致的面孔,
“侯羫,随我一起走吧。”
侯羫仿佛还未醒酒,身子左右微微打着摆子,笑呵呵地说道:
“小姐无须担忧,那些杀才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您动手的。
况且,我妻儿老小皆在此处,我一人跑了,岂不是祸及妻儿?”
刘初安屏气凝神,深深地看了这个消瘦的文人一眼,随后沉声道了一句:“保重。”
马车窗帘落下,五十骑重甲护卫纵马狂奔,簇拥着这架豪华的马车,径直奔城门而去。
骏马狂奔上下颠腾,甲胄密密麻麻的甲叶齐齐震动,发出‘唰唰’的声音,槊杆拖在地上,划过青石板,伴随着马蹄落地杂乱如雨点的声音,吵醒了近乎半城的人。
“来者止步!”
宾徒县三丈余高的夯土城墙上,影影绰绰的站着十几人,手中似乎握着稍弓,遥遥的指着刘初安一行人。
“宾徒县戌时开始宵禁,城门已关,明日方能出城。”
“放肆!”为首的护卫将槊杆挂在马鞍上,取下劲弓,“吾等奉州牧之命,护送小姐返回蓟县,尔等横加阻拦,是在抗命吗?”
“州...州牧?”城墙上那人愣了一瞬,随后从甬道走下城墙,纳闷地问道:“你有何凭证?”
护卫从捍腰上解下一块长方形木牌丢了过去,随后焦急的催促着:“快开城门!”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伴随着火把光芒组成的长蛇,一路蜿蜒着涌来。
这一行人穿着棉衣,手里拎着约莫丈二的步槊,一步一步向城门围绕着过来。
腹背受敌,城门未开,护卫们却并未惊慌,而是围着刘初安的马车撒成了一个圆形,马槊高举,逼得旁人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哈,刘小姐...”
一匹红棕骏马从人群中钻出,上面坐着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正是今夜前来送礼的乡绅之一,
“夜间如此寒冷,刘小姐何必着急出城,不如来我府中歇息一日,明日再走,如何啊?”
刘初安挑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形势,随后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奉父亲之命,护送机密前往幽州,不能多做耽搁,各位好意,初安心领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极为狡猾,一来是用州牧刘虞命令恐吓城门士卒开门,二来是用所谓的‘机密’恐吓乡绅不敢上前,三来则是告诉众人,刘虞知道她的行踪,若是自己出了半点差错,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查找此处。
“啊,哈哈哈......”
那乡绅捋着长须,胖脸堆成一团,狭小的眼窝中戾气越来越浓。
许是久经战场的护卫对杀气格外敏感,健壮的身子微微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攥着槊杆,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刘小姐还年轻,不知这北地夜间苦寒,您...当真不留一晚?”
那乡绅泛着油光的脸上,面色阴晴不定,微微咬紧的牙关似乎昭示着他在抉择什么东西。
听着他威胁意味渐浓的话,刘初安嗤笑了一声,也不再理会他,而是对城门士卒吼道:
“奴才,耳聋了吗?!还不快开城门!!!”
一行城门士卒被骂的发懵,随后应声着准备去开城门,却不想乡绅博然暴怒:
“杀才!宾徒县戌时宵禁,没有县令手谕,谁敢开门?!”
护卫呵斥道:“在你宾徒,县令手谕难道大过州牧命令吗?”
“在我宾图,”那乡绅抻着脖子瞪着眼,一字一句的回道:“县令的手谕大过天!”
守城的士卒自然是谁都不敢惹,左右看了看对峙的两伙人,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呆立在那里不动。
刘初安心底焦急,说出的话也带上了三分火气:
“好一个宾徒,公然抗命,你们想造反吗?”
乡绅‘嘿嘿’冷笑两声,悠然地说道:“刘小姐,您虽是州牧之女,可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个白身百姓,何来抗命一说啊?”
两人说话间,约莫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从县中各处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家丁装扮的人,手持火把朴刀,站在乡绅身后,将刘初安围个水泄不通。
敌众我寡,虽然护卫有甲胄,且都是百战精兵,但敌我数量差异达到如此程度,刘初安也不知护卫能不能保全自己。
众人无言对峙,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让气氛愈加紧张。
‘哒,哒,哒’
不知从何处又传来几声蹄子落地的声音,众人一齐眺望过去。
石子铺平的小路上,一头长耳老驴托着一个消瘦的男人,正在悠悠走来。
老驴无鞍,所以上面的男人坐得并不稳,身形随着老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