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起来无边无际的,偶尔从内宫那边传来了呜咽哭声,夹杂着沥沥的雨声,愈发显得缥缈虚无。
今夜在乾清宫正殿跪着守灵的是朱由原和朱由柠。兄弟俩谁也没有说话。倒是朱由柠眼圈红肿着,像是哭过了。
礼部祠祭司主事顾全带着宫人,进来乾清宫正殿更换摆放的祭品。
朱由原和朱由柠兄弟俩就被请去了偏殿。
朱由柠口渴的厉害,唤了宫人给他倒盏热茶水。他端起来,一仰头都喝了。
朱由原坐在圈椅上,眼神难得茫然。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朱由柠倒是先开了口:“三哥,今儿上午我还见到了太子哥哥过来给父皇守灵,怎地下午和晚上都看不到他了?”
“昨儿一早礼部就宣读了父皇的遗诏,想必太子爷是在忙着明儿登基的事情。”朱由原轻嗤一声:“父皇停灵还不到三日,朱由卿就急着登上帝位了。”
朱由柠秀气的眉头紧皱,他伸手拉了拉朱由原的衣袖,“大哥,你忘记舅舅的嘱咐了?咱们不许对太子哥哥表达出不敬。尤其是这时候。”
父皇刚死,他们兄弟之间更要和睦,不然被有心人猜忌了,对太子哥哥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妨碍,而对于他和三哥,怕是妨碍就大了。
“我还不够敬他?”
朱由原想起上午的事情。当时朱由卿跪的久了,起身时就趔趄了下,他离朱由卿最近,自然也就伸手去扶他。但是朱由卿也根本没让他扶,特地唤来了宫人……这样的场景够尴尬了,不仅尴尬,他第一次觉得是朱由卿给他的明晃晃的屈辱。
乾清宫正殿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大家竟然像是谁也没有看见一样。舅舅也在场,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朱由原现在想来倒不觉得屈辱了,而是觉得被朱由卿给轻视了。他这样的性格,能做出此举,何尝不是听从舅舅的话,有心和朱由卿交好了。朱由卿和他做兄弟二十多年了,未必就不清楚他的性格,只是懒得接下他的交好而已。
朱由卿眼看着就是要做皇上的人了,和以前果然是不同了。浑身的气度,看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朱由原也是第一次对朱由卿要登基为帝这件事情,有了深刻的认知。
到了后半夜,朱由原让弟弟先回去休息,他准备一个人守到天亮。
朱由柠虽然也很想陪着三哥一起给父皇守灵,但他已经跪在这里一天了,又困又累,实在是受不住了。
他答应了一声,慢慢的起身先坐下,揉了好一会儿膝盖才站起来往外走去。
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扑鼻而来的都是清新的泥土气息,北风刮在身上,冷的人直发抖。
朱由柠住的地方位于御花园西侧,又称乾西五所。他从乾清宫出来,要过去乾西五所,是有一条近道的。但是他却没有走那条近道儿,而是绕路去了母妃居住的长春宫。
长春宫有守门的宫人,看到他都屈身行了礼,朱由柠却摆摆手也没有让她们进去通报,径直抬脚迈过了门槛。
母妃居住的屋子还亮着灯火,隐隐传来了哭泣声,朱由柠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不往前走了。
贤妃哭了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道,“本宫连皇上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实在是心里不安。”
有宫女接了贤妃的话,那声音是很熟悉的,朱由柠听出来了,是杏枝。
杏枝是母妃的贴身宫女。
“您是四妃之首,又有两个皇子和一位公主傍身,有什么好不安的。太子爷登基了,他也会善待您的。”
贤妃幽幽的叹气,好一会儿才说,“……你哪里懂得我话里的意思,我也并不是要太子爷善待我,他只要能善待……”
她想说的是只要朱由卿能善待她的孩子们就行了,但是话说了一半还是没有说出口。
杏枝大概也不知道往下再说些什么,只闷声不吭了。
朱由柠故意加重了脚步,还出声唤了一声,“母妃。”
贤妃愣了一下,随后扶着杏枝的手就走了出来。她看到抄手游廊上站着的小儿子,愣了一下,“由柠,你怎地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贤妃穿的素净,发髻上还带着白色的绢花。她也是连着两夜没有睡觉了,眼下都是乌青,很是憔悴。
“没事儿,您先别担心。”朱由柠摇摇头,“我就是给父皇守了灵,想过来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