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堂很容易满足。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有人挑拨他,说他傻,他家那么多人,就他和他爹干活,他两个弟弟是个病秧子,爹娘还要他养,还有三个还没出嫁的妹妹,还不赶紧趁着爹娘还能干把家分了,以后他爹娘干不动了,就分不动了。
何莲也说,不是拦着他,不让他孝顺爹娘,而是担心家里的负担太重了,会拖累他们这个小家。
“你想啊,你两个弟弟是病秧子,药水都没断过,肯定要花钱吧?”
“苗苗就算了,但小雅是你亲妹子,总要出一副嫁妆吧?”
“你爹娘一天一天大了,以后干不动了,总要你养老吧?”
……
巴拉巴拉,不少人都背地里说他蠢。
但没想到,转眼间他两个病秧子弟弟就有了出息,成了读书人,他爹娘一个种田,一个当大夫,就是夏苗苗都舍得用一个药堂子当嫁妆,那夏家得多发啊?
之前挑拨他的那些人就酸了:“你们爹娘可真有钱,有钱也不知道给你这个儿子花,反而给夏苗苗搞了一个药堂子……咋的,她是你亲妹子?你亲妹子你娘都没对她这么好,你娘在想什么啊?”
“夏明楠,你可得注意一点,别让你娘把你们家的家底给掏空了。”
……
夏明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以前家里穷成那个样子,他都没意见,现在家里条件渐渐好了,他才闹出来,那不是惹爹娘不高兴吗?
爹娘不高兴了,他还能落着好?
他们一个个只看着他二弟、三弟在读书,就说他爹娘偏心,不送身体好的,送个病秧子。他们知道个屁啊,他要是那块料,他爹娘能不送吗?
这不是他实在不是这块料,没办法嘛。
他爹也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像村里的乔木匠,人家擅长做木匠,宋大爷、六堂叔他们擅长种地,他二弟、三弟擅长读书,所以一考就考上了。
要不然,他小姨父王俊民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没读出名堂?
就是魏良平,那也是人人都夸的好书生,不也是下场两次都没结果吗?
“所以说啊,当初女蜗捏人的时候,就没按一个模子捏的,这个做这个,那个做这个,人家早就分工好了……”夏厚德说道,“就像你爹我,比你会读书吧?但我跟你二弟、三弟一比,那肯定是不如他们的?但要是转过来,让你二弟、三弟回来跟我种地,你们觉得他们哪一个比得上你?”
夏明楠重重点头。
可不是嘛,论读书他是比不过二弟、三弟,但论种地,他们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家里以后肯定不会缺的,爹娘要是把他也送去读书了,家里的地谁种?
请人是可以请人,但你不懂,万一让人给骗了不是?
可不是所有的佃户都老实。
“你看,魏良平以前读书读了这么久,一点名堂都没读出来,跟我种地以后,没多久是不是就让人家衙门看上,选去做小吏了?这也是一个出路。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能出人头地的方式多了去了,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夏厚德问夏明楠,他和魏良平的差别在哪儿?
“他识的字比我多。”
这还用问吗?
他爹十里八乡最后种地了,人家为什么没选他爹,反而选了魏良平,不就是因为魏良平读了很多年书,能写文章吗?
夏厚德说道:“看出来了吧?你光会种地也是不够的,你要是像魏良平一样也会写文章,能够应付官府的那些人,你就能干魏良平的活。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你要是想像魏良平一样,以后也能做过小吏,那你就跟他学,多练练字,写写文章……”
夏明楠哪会答应了,赶紧摇头:“爹,那个还是算了,我不是那块料,那个还是留给我儿子吧。我跟爹一样,就种地就好了。爹这样也挺好的,也能赚钱养家。”
夏厚德看了他一眼:“你要想像我,那就跟我学种地,好好种,你要是能够把我的本事学到手。人家当官的也会屈尊降贵地跑来跟你讨教种地的事,种地种好了,也是一门学问。今天的记录别忘了。”
夏明楠的脸顿时垮了。
种地他不怕,但要他拿笔写东西,真的好可怕。
他就不明白了,那字有啥好写的?
天天写,天天记,他都看不出来有啥区别。
他知道记录很重要,但几天记一次不就好了?
“我也想几天记一次,但每种庄稼的生长速度都不一样,你不天天记,时间长了,万一你搞不清楚该记哪一个,记到什么样子了怎么办?你天天记,就算有几天的记录是一样的,那也没事,说明你把这件事做了。做没做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爹,我知道了。”
……
此时,夏明楠还不知道,他爹的这身本事有多馋人。
他只知道爹娘运气好,发现了几种新吃食,引来了贵人,也让家里生活条件慢慢变好了。但当他得知,因为他爹会种地,他也在学种地,就有人看上了他,想把女儿嫁给他时……
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