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觉着冷吗?”
“不冷了。”
“若是不舒服,记得要说,莫逞强。”
“嗯。”
“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准备。”
“都行。”
“那做糖粥吃可好?”
“好。”
齐昱就这么一小勺一小勺地往许安安嘴边递,一面一问一答地与许安安说话。
二人从未这般独处,齐昱怎么样不知道,至少躺着被一口口喂药的许安安难免尴尬,只能仰头看着床帐顶上,顺带加快咽药和张嘴的速度,试图赶紧结束这场折磨。
床帐是绿色的,金纹繁复,许安安看久了不知不觉就感到眼皮子开始打架,待她也不知喝了多少勺,再张了嘴,并没有预期的下一勺。
许安安困劲儿正浓,只当是药已然喝完,心下松了口气。
“多谢了,您也早些歇着吧。”
许安安用最后的清醒咕哝着说完,抱紧被角翻了个身。
许安安做了梦,梦里是她父亲,按着她的肩膀很是苦口婆心地跟她说:再等半年,等到边境安定一些,就接她过去,他们父女二人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但是她没搭理她父亲,转头就抱住了身后一脸怨妇相的齐昱,哭死哭活的说我不去了,我就要跟我夫君在一起,我要和他永远不分开。
半梦半醒间,许安安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抽泣,十分扰人清梦。
许安安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没成想竖起耳朵,那声音愈发清晰,就从自己身后传来,当即困劲儿消了一半儿。再回过头,对上身后端着半碗药已然湿润了眼睛的人,剩下的那一半儿困意也顿时消退得干干净净。
常年跟着父亲练武所带来的本能让许安安在受到惊吓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而残存的理智让她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自觉似乎过于熟练了一些,因而双腿缓缓放下的同时脑中飞快思虑,以掩饰自己方才过于突然的动作:“我人还躺在这儿,您在我跟前儿这个样子……不太好吧。”
齐昱也没想到许安安会醒,连忙低下头抹了把脸试图掩饰:“我怎么了?你好好躺着,刚喝了药正要发汗的,别乱动。”
“没事儿,我无妨,您要是想哭,要不然我站起来您再哭也能行的……”许安安从未看过男子哭,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惊讶之余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说完才觉得恨不得咬掉舌头的后悔,又赶紧找补道:“您是……哭了?哭了吧?”
说完,就连舌根儿拔了的冲动都有。
“许安安。”齐昱鼻音浓重,一字一顿地叫她。
“怎么了?”许安安心头发毛,双手撑着往后挪了挪。
“许安安。”
“嗯。”
“许安安。”
“哎……”
齐昱抬起头红着眼眶,方才所谓的威严正色,也不过是强忍着的伪装:“我叫你许安安,你还能应,真好。”
“可不能应吗,没应的话我怕是就没气儿了。”许安安讪笑。
“不许乱说话,很不吉利。”
“哦。”
“你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跟我说。”
“好。”
“想吃什么也告诉我。”
“好。”
“以后咱再不去河上了,也不游船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行。”
这个时候的齐昱在许安安看来,俨然是个孩子模样儿。
“许安安你可千万别有事儿……”齐昱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比刚刚更甚。
“我没事儿,我真没事儿。”许安安又是摆手又是点头:“您就别哭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儿忍不住。”齐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的酸涩却叫他撇了嘴:“我尽量了……”
“看出来了……”许安安试图安慰齐昱未果,想了想猛然将脸盘凑近了齐昱,双手冲着他做了个牵起嘴角的动作:“那你学我,想想高兴的事情,笑一个,就没那么想哭了。我小时候父亲不让我哭,我都是这样的。”
“你小时候……”齐昱红着眼吸了吸鼻子:“大将军都不让你哭?”
“嗯,父亲说……”许安安点了点头,顺嘴差点儿把父亲说哭是最没用的方法说出口,抿了抿嘴角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父亲说,哭也不能改变什么。”
“大将军说得很对。”齐昱试图抬头给许安安一个笑,却生扯得比哭还难看:“许安安,对不起,我就是觉得,我差点儿害死了你。”
许安安一愣,原以为齐昱只是被淹水吓到,这方明白他这一路究竟为什么这样紧张固执。
只是在许安安看来这不过是小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并不如她从小在将军府里从树上摔下来、抑或是练飞镖时划破手,甚至是从马上掉下来那般严重,甚至不及万一。而大多那种时候,她家老头儿只会负手立在她跟前儿,叫她站起来,说流血不流泪,说有泪不轻弹,说哭能让你不疼吗,说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惧怕这世上许多。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原本也并非因为齐昱。
因而许安安原本落水的慌张之后让齐昱吃了亏的欢喜,渐渐转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