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父亲提及,风云寨是从前京郊最大的寨子,任是谁从此处过,都需留下买路财,想来那个时候当真是风头无二。后来一家独大,朝廷好像还颇费了不少心力想要铲除,然风云寨有能力者极多,所以一直都未攻破,但不知怎的,后来渐渐便听不到关于风云寨的消息了,而后也就搁置了。”许安安看似无意提及,实则已然暗暗在观察笪礼的神色。
笪礼将茶碗推到许安安面前,抬头直视,很是坦然:“嗯,不过你说的是老寨主在的时候。”
许安安一愣:“老寨主?”
笪礼冲着许安安抬了抬手示意她喝水,这方轻声开口道:“你方才瞧见的那个钓鱼的大爷,他有一把软剑,就藏在他腰间,见血封喉。”
“那边那个下棋的,别看瞧着他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这个山上的大石,无论多大多重,他都能一沉力给搬下来。”
“还有那个划船的,一掌下去,半臂粗的树都能拍断。”
许安安自来对这些武艺上的事情很感兴趣,当即看向笪礼的眼神都不一样,满是崇敬地凑近过去低声问道:“他们这么厉害都得听你的,都叫你寨主,那你是不是更厉害?你会什么?”
笪礼将袖口的匕首露了个头给许安安看,一脸正经:“我这个匕首还蛮快的,算不算厉害?”
“算算算,厉害的不行。”许安安显然不信,但看笪礼不愿意说,转而便问道:“那你是老寨主的儿子?”
“不是。”
“哦,那你就是跟他们各凭本事的抢这个寨主的位置,后来打败了他们,杀了他们许多人,最后能者居上?”
“不是。”
“那……”
“我算是老寨主的义子,我父母与他是极好的朋友,我父母走后,我便被他收养,一直在这里,所以老寨主走了之后,我顺理成章也就成了寨主。”笪礼神色淡淡直接开口,打断了许安安愈发兴奋的同时继续胡说八道的猜想。
许安安有些失望:“这么简单?就没有什么血流成河打打杀杀的之类的故事?”
“你在想什么?”笪礼蹙眉。
“话本子里头不都这么写的?这种人多势众的山寨里头,大当家的走了,留下底下许多元老,年老力壮却蠢蠢欲动,谁也不服气谁,还都想着接替大当家的位置,最后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人死寨亡。尤其是像你们这种留个儿子侄子之类的,更是热闹。”许安安咂了咂嘴上下打量了笪礼一眼:“你虽长了一头白发,只是年岁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这么年轻,就拿把匕首,他们能服气你?”
笪礼不以为意:“他们都老了,也都想过安生日子,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好吧,有理。”许安安很容易被说服,更何况见笪礼很是一副坦诚的样子,极容易叫人相信。仰头倚在靠背上,顶着日头眯了眯眼:“那你义父应该会很生气吧?看到你把他一手打造的那么厉害的寨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在阴曹地府里头直跺脚,骂你没出息。”
笪礼瞧着许安安学人直跺脚的样子,别过脸去不置可否。
许安安越说越得劲,自顾自地笑了开来:“不过虽然你义父会不高兴,但是我很高兴。你这儿真不错。好山好水好逍遥。”
“当真?”笪礼看向许安安的时候,眼中比冰冷更多了几分期待的情绪,一闪而过。
“嗯。”许安安点了点头,略支起身子问道:“你这儿还有房没有?我要求也不高,栗婆这种就行,日后我带着我们家老头儿住过来。到时候我们家老头儿也打不动仗了,每日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
笪礼看着许安安的眼神一定,忽然面无表情地起身冲她做了个手势:“走吧。”
许安安只当笪礼还有旁的去处,连忙跟着起身:“还去哪儿?”
“送你回去。”笪礼正色:“若是你一个人,怕是出不了寨子。”
许安安愣了愣,也不知道刚刚是哪里说错了话,这会子笪礼的脸色好像一下就变了,当即眼疾手快地坐了回去端起茶碗:“我水还没喝完呢,喝完了再说行不行,别浪费。”
“那你喝吧。”笪礼就站在一旁等着。
“你不坐下?”
“你喝你的。”
许安安也不在意笪礼像个门神似的站在自己跟前儿,撇了撇嘴很是怡然自得地低头茗了一小口水就捧着碗开始闲聊:“对了,你叫笪礼,是哪个礼?”
见笪礼不说话,许安安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不说话?你们寨子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呢?”
“你是客?”
“方才栗婆都说了,我是寨主带过来的。不是客是什么?”
笪礼强忍着不耐咬牙道:“礼节的礼。”
“礼节的礼啊……”许安安拖长了声音的同时笑眯眯地仰头看向笪礼。
“笑什么?”笪礼面色渐凉。
许安安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还以为是不理人的理。”
笪礼暗自握紧了拳头:“喝完了吗?”
“我不说了,不说还不行吗。”许安安连忙抱着茶碗咕哝道:“你现在就不太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