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开,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唐玄奘总会命人从树梢钩下初绽的槐花,做成槐花团子,他们一家三口都爱吃,尤其是瑛儿,因为崖州槐花少,每次都吃到撑。
只是今年,夫夫俩对着院子里盛开如雪的槐花,颇有些惆怅:瑛儿年初嫁入胡家,虽说胡三郎和铁扇公主也随他们一起搬到崖州来了,只是胡家搬来的时候迟了些,内城实在买不到大小合适的宅基地,只能在外城建了宅子,瑛儿是新嫁娘,自然不好时常回娘家,夫夫俩也不好经常上门探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亲家不放心呢。
“要不还是派人去一趟胡家,就说我想瑛儿了,让他们回来……”见唐玄奘一脸怅惘的样子,吴箜忍不住道。
谁知——
“不必了,他们过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唐长老姿态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吴箜仿佛看到了唐长老身后的一抹圣光。
“走!叫上人,咱们打槐花做团子去!再抓只肥鸡来宰了,做一晚鸡丝豆腐羹,剩下的捏些鸡汤馄饨!”一句话,圣僧跌落凡间,圣光没有了,满满都是人间烟火气。
唐家如今的宅子,可比当初在长安城的大得多,前后十几进大大小小的院子,夫夫俩住着正院,剩下的都拿来安置跟着他们来崖州的各路精怪们,单身的居多,成家的妖怪都在外面有自己的小家,听说吴箜要摘槐花吃,几个猴妖立刻撸起袖子爬上了树。
这棵槐树是吴箜从花果山带过来的,原本监造宅院的老师傅说槐树不吉,不能种在院子里,不过吴箜和唐长老是谁?再诡异奇幻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了,吴箜更是连地府都去过很多次,还怕鬼?最终这棵槐树就在唐家后院扎根了。
大约是知道主人的一句话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这棵槐树开花特别卖力,每年都能开出满树雪白的槐花。
摘下来的槐花,从花枝上撸下来,清水漂洗两遍,去掉浮尘,再投入滚水中焯水,捞出来,挤干水分,拿来包鲜肉槐花包子、和玉米面一起做槐花团子都非常好吃,槐树一年只开一茬花,因此,他们一年也就只能吃这一次。
“罢了,叫人拿些槐花包子、团子装起来,送到胡家去。”终究是舍不得宝贝女儿,唐长老叹息一声,叫人打包给闺女送外卖去了。
“你呀~瑛儿都是被你惯坏的!”吴箜摇了摇头,虽然他也很疼瑛儿,但起码还有点理智,不像唐长老,简直是真金镶钻的女儿奴,担心女儿太早怀孕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他怎么蛊惑的胡常安,那小子竟然主动提出二十五岁前不要孩子。
饶是如此,唐长老还时常命人去胡家送各种吃的玩的,趁机叫人看看他的宝贝女儿在婆家有没有被欺负。
“你我此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好生护着。”
“那我呢?”不知道为什么,吴箜突然很想知道,在唐长老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他从来没有怀疑唐玄奘对自己的感情,这十几年来,唐玄奘简直活成了崖州人民口中的“别人家的夫君”:不纳妾,不蓄婢,连花酒都不喝,每天除了去铺子和庄子上看看自家买卖,便是回家陪他和瑛儿,对他和瑛儿的事情几乎是事无巨细,连四季衣裳都要亲自过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越老越矫情了,唐玄奘越是这样,吴箜就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总觉得这么完美的夫君,不太真实。
唐玄奘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刚吃完槐花包子的唇边还沾着一丝油润,修长的大手却越过桌案,落在他头顶上揉了揉:“你自然是我要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爱侣!”
“又拿好话哄我,咱们俩要等到白头,起码还有几百年吧?”吴箜挨了一记摸头杀,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脑袋,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人早就退了下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好吧,现在已经是晚膳的时辰了,吃完饭也该歇息了,下人们提前关门也没什么。
“几百年也要一同携手白头!”唐玄奘亲手给他斟了一盏果子酒,“别说这一世了,便是咱们死后去了地府,难不成便不能埋在一个墓穴、住在一处鬼屋了?”
也不知想到什么,唐长老微微一笑:“你没做过鬼,不知道这世间的鬼魂有多寂寞。世人都说发配崖州、相隔万里,此生当不复相见,却不知,崖州再远,马车渡船,总有相见的那一天,若是做了鬼魂,哪怕近在咫尺,也是相隔天涯。”
“怎么说起这个了?”被他说的有些伤感,吴老板顿时顾不得矫情了,主动伸出筷子,给他夹了一个酥炸小馄饨,“吃菜吃菜!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什么鬼啊魂的,有我在,看那十殿阎罗哪个敢拘你的魂?”
然而,唐长老似乎被他勾起了什么回忆,坚持要把这个话题给聊下去——
“当年我生瑛儿的时候,曾对你说过,若我父女平安,今后咱们一家便好好过日子,你当时没应承我,如今瑛儿也长大了,你总该给我个准话了吧?”
吴箜:“……”他真想穿越回半个时辰前,把那个多愁善感的自己给掐死得了!
见他不回话,唐长老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历史上出了名的博闻强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