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外院
冯道背倚着院中的古槐, 望着树冠,发着呆。
韩延徽从屋里走出来, 伸了个懒腰,看到树下的冯道, 走过来。
“可道,怎么了, 自从你被放出来,怎么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韩延徽凑过头来。
冯道回过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
韩延徽一撩衣袍在旁边坐下,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还在想着怎么劝王爷不要出兵是吧!”
冯道往后一倚, 没有说话。
“可道,我和你相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 听我一句劝,别再管这件事了,王爷现在整个人就和鬼迷心窍一样,你劝不动的,你再劝,只能把自己搭上。”韩延徽看了看周围,低声对冯道说。
冯道默然, 其实他何尝不知劝现在的刘守光比登天还难, 只是别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
韩延徽看冯道还执迷不悟,不由有些急,“可道,你当王爷发昏和其他那几位派使臣来做局的事就你看的穿,其实只要明眼人,谁看不透,只是自从孙鹤被杀后,大家都不敢说而已,也就你,当初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才一头撞上去。”
“藏明,谢谢你!”冯道从树下站起来。
韩延徽一把拉住冯道的袖子,“可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冯道回头扯下自己的袖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你我终究不同,你是老使君的人,哪怕如今在王爷座下,也不过才几日,可我,却是王爷亲聘的掾属。”
“冯道!”韩延徽直接到前面拦住冯道,“这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你压根叫不醒一个做皇帝的梦的人,你去,只能搭上你自己。”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争吵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不由停下。
“这是外院,节度使府处理公务的地方,怎么突然如此嘈杂?”韩延徽皱眉。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走,去看看!”冯道整整衣袖。
两人于是朝院外走去。
一出院子,两人就看到外院的官员、将领甚至连下人都跑了出来,正围着一个灰袍的中年男子。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走近了,两人才看清,这个中年男子正在给人相面。
而旁边围着的,都是求着他看相,或者看热闹的。
原来是个术士,看样子还是很有名气的术士!
只是,在节度使外院这种处理政务的地方看相,还如此大张旗鼓的耽搁了所有人干活。
冯道皱了皱眉,走上前,呵斥道:“都围这不干活了,要看相等下了值再看。”
众人一回头,看见冯道和韩延徽站在那里,不由脖子一缩,一哄而散。
冯道看着人都回去了,也转身,打算和韩延徽一起回院子。
“等等!”刚才被围在中间的灰衣男子站起来身来。
冯道停下,扭头问:“这位先生有事?”
灰衣男子顿时气笑了,“你扰了我看相,居然还问我什么事?”
冯道转过身来,看着灰衣人,“扰了先生看相是冯某的错,只是这里是使君府的外院,是整个幽州处理政务的地方,而现在,正是当值的时辰。”
题外音,你一个术士在办公的时辰跑处理政务的地方看相,扰乱办公,难道还有理。
灰衣男子听到冯道讥讽,顿时大怒,“不过是一节度使府的属官,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们王爷亲自请来的。”
冯道看到外院突然来了个术士正觉得奇怪,听男子一说,才明白原来是刘守光请来的,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家王爷,真信起命来了。
灰衣男子看冯道不说话,还以为镇住了冯道,顿时得意洋洋的说:“我看你面相还不错,不如我给你看看。”
“不必,冯某素来不信这个!”此时冯道哪有心思算这个,摇摇头,转身离开。
灰衣男子看着冯道离去的背影,还以为是看不上自己的相术,登时大怒,恶狠狠的说:
“好一个冯巡官,我周元豹记住了!”
*
大燕应天元年(公元911年)九月初八
幽州城城楼上
冯道默默站着,看着城外正在开拔的大军。
韩延徽从下面上来,看着失落的冯道,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冯道去了刘守光院中,历陈出兵之害,只是……
韩延徽看着远处开拔的大军,摇了摇头。
冯道看着远处最先开拔的骑兵,再到步兵,再到粮草,最后是刘守光大燕皇帝的仪仗。
一直到整个大军走远了,看不见了,冯道闭了闭眼,转身朝楼下走去。
“你要去哪?”韩延徽突然发现冯道走的方向不对。
“回景城。”
“啊,你回景城干什么?”
“回家种地。”
“什么!!”
冯道走下城墙,解开旁边拴着的马,翻身上马,一甩马鞭,朝城外飞驰而去。
身为臣子,上不能劝诫君主,下不能匡扶百姓,留之何用。
不如回家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