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文礼叹着道:“金培英是什么人?他是靠着虞家才有今天的,外头别人不晓得,我们这些看着他爬上来的,心里都知道。
曹大人孤身一人对付不了金培英和整个两湖,你也不行。
你想替曹大人伸冤,想给他报仇,我一清二楚,若让你知道我手里有这些东西,你不把两湖搅翻了你誓不罢休。
可搅了能干净?没有小公爷在前头顶着,圣上那一关,你过不了!”
黄印哑口无言。
他知道应文礼说得在理,可心里就是空落落的,尤其是看着手稿上熟悉的曹峰的字迹,更是觉得自己无用。
应文礼看在眼中,拍了拍黄印的肩膀:“亏得还有一个小公爷,皇亲国戚之中,像小公爷这样肯担担子的,是真不容易。
东西,我都交给你们了,你给曹大人伸冤后,放下心结,好好走你的仕途吧。
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黄印抹了一把脸,哽咽着把手稿、册子都收了起来,重新打包好,与应文礼告辞。
重新回到荆州府,蒋慕渊手里多了这些陈年证据,再拿捏起金培英来就容易多了。
或者说,是让底下官员狗咬狗,容易多了。
原本还顶着压力,不肯交代事情的大小官员,从曹峰记录在案的那几人开始,像裂锦一般,撕开了一道口子。
黄印亲自审问李同知,蒋慕渊就在一边听着。
六年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条条列出来,李同知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跳了一通之后,又像泄了气一般,只剩下死气沉沉了。
“怎么?还等着金培英保你们?”黄印嗤笑道,“他现在可不是泥菩萨,他已经沉了,至于你,你是要替马知府顶着呢,还是让他跟你一道走呢?”
李同知本就提心吊胆了快一个月了,这会儿再也顶不住,道:“是马知府、马知府谋害了曹大人,下官、下官只是被逼无奈、奉命行事的……”
曹峰的病情起因中毒,哪怕曹峰小心,他要与两湖官员们虚以委蛇,就肯定会被找到机会。
毒下在酒菜之中,每次小量,曹峰在两湖待了数月,日积月累的,就拖累了身体。
“曹大人回京时,马知府又给加了一次量,算好了让他在出了两湖之后发作,正好就死在路上了。”李同知道。
曹峰死在了豫南府,朝廷京官死在地方是极其麻烦的事情,那里的官员本就胆子小,又与马知府有些交情,就干脆利落地以病故结案。
李同知开口了,马知府嘴巴再硬,也没有周旋的法子了。
黄印大刀阔斧的,大小官员,有当场革职砍了的,有押解进京的,如此大的动静,让在灾后重建中受了委屈被占了田产的老百姓也站了出来,府衙门口,日日都有磕头求做主的。
金培英没有当场砍头,他是被押回京城的一个。
蒋慕渊与黄印、徐砚交代了一番,由他亲自押回京城去。
一辆辆囚车出城,百姓们指指点点,气汹汹的捡了石头泥土往金培英等人身上砸。
黄印一路送到城门口,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车队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慢吞吞地走下城墙。
回京路上,蒋慕渊收到了听风送来的消息。
他皱着眉头看完了,对听风提到的跛子,一时之间也没有印象,便先点火烧毁。
二月过半,到了顾家去傅太师府踩花堂的时候了。
单氏有些坐立不安,被徐氏宽慰了几句,自个儿先笑了起来:“我就是闲不住,瞎操心。”
正说着话,外头就来禀,说葛氏与朱氏回来了。
单氏翘首盼着,等两人进来,问道:“可还顺利。”
葛氏看了一边坐着的顾云锦一眼,回道:“踩花堂自是顺利的,但我们遇上了小公爷回京。”
顾云锦听见了,忙转头看过来:“这不是才走了一个月吗?这就回来了?”
“可不是,”朱氏接话道,“不止小公爷,还押了好多囚车,正好从东街上过,从头排到尾,长得呀都看不到头,我听街上的百姓说,小公爷把整个两湖都要翻过来了,不光那金培英,底下大小官员抓了一堆。”
一番话说得屋里人各个目瞪口呆的,显然都没有想到如此状况。
顾云锦还要问事儿,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顾云思,便道:“三姐姐怎么阴着脸?”
顾云思讪讪笑了笑,道:“下手这般重,圣上会不会反倒是不满小公爷了?”
被顾云思如此一点,顾云锦也琢磨过味道来,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高兴他回京来,还是担心他了。
这厢顾云锦正忧心着,那厢蒋慕渊却坦然得多。
御书房里,圣上看着大案上一叠一叠累开的折子,扫了蒋慕渊一眼:“让朕看看都是什么,曹峰的手稿、两湖官员的供述案卷、当场砍头的名册、押解回京的名册……”
圣上翻开看了看,指着厚厚的名册道:“你够能砍的呀?这人数,抵得上你上战场杀的鞑子了吧?”
蒋慕渊闻言,扬着眉头笑了起来:“这不是您说跟我说的,‘罢官也行,砍了也行’嘛。”
圣上气笑了:“朕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