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有一瞬,但蒋慕渊脸上神情的变化还是落在了顾云锦眼中,叫她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我原是没想到那些,是今儿三姐姐担心提了一句,”顾云锦答完,又低声追问了一句,“当真被圣上怪罪了?”
许是因着担心,顾云锦说话时身子往前倾了倾,哪怕是有炕桌隔着,距离也拉进了不少。
蒋慕渊从顾云锦的眼中读出了关心和担忧,那般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隐藏,让他的心也跟着越发暖了。
欣喜于她的关切,却也不愿意叫她担心。
蒋慕渊空着的那只手落在了顾云锦的额前,指尖轻轻拨了拨她散下来的额发,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一如之前一般温和:“不高兴肯定是不高兴的,但怪罪倒也不至于。”
既然顾云锦听顾云思提过一些,那其中缘由大抵也跟她解释过,蒋慕渊此刻若是一味的报喜不报忧,反而会显得避重就轻。
不单不能化解顾云锦心中的担忧,反而会更添一层迷雾。
因此,蒋慕渊干脆仔细说给她听。
“官员调动剧烈,原是大忌讳,但两湖那般状况,不动也是不行的,圣上大抵是想稳着来,我动作太快,他有些急了才不高兴,”蒋慕渊道,“不过,等缺的人也多,不至于顶不上去,再者,国库空虚,抄没些大贪官,补了国库,我也能交差的。”
顾云锦认真听着,领悟其中关节。
她前生就没有关注过官场,杨家虽是官家,但顾云锦对朝堂之事从不上心,尤其是与杨昔豫和贺氏冷脸之后,关起门来过日子,越发不晓得那些了。
等去了岭北,小地方小庄子,每日里庄户们谈论的也就是地里庄稼如何、婆媳姑嫂又如何了,能传到顾云锦耳朵里的朝政,必然是大事情了。
别看前世活过那十年,她见识过的、经历过的,搁到现在,其实能有用处的并不多,很多事儿,是要从头学起的。
好在今生变化不少,以前不懂的,也有单氏与顾云思慢慢讲给她听。
因而,此时听蒋慕渊把事情掰开来揉碎了分析,好坏都讲明白了,顾云锦也就有数了。
听完后,顾云锦又问:“这么说,曹大人当真是叫两湖官员给害了?”
“有人证为主,又有那些手稿为辅,能够定案了,”蒋慕渊答道,“不止是两湖官场,豫南府也脱不了干系。我过几日还要再去豫南一回。”
闻言,顾云锦睁大了眼睛。
今日才回京的,怎么就又要走了呢?
这次走,又要再过多久才会回来呢?
蒋慕渊看着顾云锦眼中露出来的疑惑,但很快,那些疑惑又变成了不舍,满满当当的。
他一一看在眼中,有些心疼,又有些喜悦。
心疼她的不舍,更是喜欢她的不舍,曾告诉她“试着将我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是真的听了话的。
动作快过心思,蒋慕渊把搁在两人中间的炕桌往里头推挪开,手上用劲,轻柔又有力地把顾云锦带到身边,把人箍在怀中。
顾云锦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抱了个满怀。
呼吸之间,皂角味道更加清晰了,明明是清新的,闻着闻着,又有些恍惚。
而蒋慕渊则闻到了顾云锦身上的胭脂香气。
若是寿安来闻一闻,她能分辨出来这是什么味道的花露,可蒋慕渊分不清,他只晓得,那味道甜滋滋的,跟蜜一样,叫人忍不住想要闻得更多些。
顺着心意,他一点点低下头,脑袋埋在顾云锦的肩膀上,鼻尖正巧能嗅到她脖颈处,那股子香气越发沁人心脾。
顾云锦叫他这大胆的动作唬了一跳,想到前回那个被斗篷遮挡起来的吻,心里一烫,没有推开他。
不过,蒋慕渊也只是大胆了些,并没有过分,最后轻轻在顾云锦耳朵后啄了一下,也就松开她了。
他此刻才注意到顾云锦的双颊,绯红一片,像是晚霞都落下来了一般,而刚刚被他亲了亲的耳垂,更是红得滴血。
伸手捏住了那通红的耳垂,蒋慕渊揉了揉:“羞成这样?”
顾云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开蒋慕渊的手,只好瞪了他一眼。
她是害羞了,哪怕从前嫁过人,但现在的心境与当时截然不同,那颗小芽儿跟雨后的春笋一般滋遛滋遛往上串,连心跳都平稳不掉,更别提脸红这种自个儿控制不了的事儿了。
小姑娘的眉梢眼角都红着,这一眼横过去,不止没有威力,反而勾得人心痒痒的。
蒋慕渊不禁失笑,也不敢再逗她了。
再逗下去,受罪的是他自己。
可人心就是矛盾,一面晓得逗不得,一面又舍不得放开,只好将人不松不紧搂在怀里。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谁说话。
突如其来的安静叫外间守着的念夏心里直打鼓,她刚还隐约听见姑娘与小公爷说两湖事呢,怎么就没有声了?
她想蹑手蹑脚绕到次间里去看一眼状况,可她动作再轻,肯定也逃不过习武的蒋慕渊的耳朵,念夏怕打搅了人,不由进退维谷。
好在,里头又有了些动静了,虽听不清说什么话,总比不声不响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