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动作,倒也不是出气不出气的事儿,而是明明几个小姑娘在段保珍那儿吃了亏,孙恪一清二楚,什么都不做,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而仅仅设计饮酒这种“小”事,原就不是冲着让成国公父子无力翻身去的。
至于放风声的、郁园里采买、伺候的人手,孙恪无需亲自出面,那些人又都多少收了些银子,事情发生后各自撇清,谁还会挂在嘴上?
正如孙恪所言,他本人极少去郁园,这算计又是轻飘飘的,落不到他和堪堪回京的蒋慕渊头上。
退一万步说,真有人说漏嘴了,孙恪也不怕什么。
段家理亏在先,成国公父子晓得内情,亦不会去御书房里瞎嚷嚷。
皇太后素来宠着孙恪,小王爷又是满京城都知道的“浑”,告上一状,孙恪受到的处罚恐怕也就是“挨骂”、“罚钱”,跟成国公父子俩一样的不痛不痒。
想赔礼的人最担心什么?
担心的是赔礼无门。
反倒是孙恪这样的动作,让成国公府与永王府算是扯平了,前事都翻过了页,以后再不寻出来说道。
孙恪只是浑,绝对不坏,断断不至于长年累月揪着不放的。
因而,成国公父子真品出其中味道,最终是“一笑泯恩仇”。
这小算盘,孙恪打得蛮清楚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愣是没有想到,段保戚竟然会酒后失言。
“我那酒水里也没掺合什么,怎么能只饮了几盏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呢?酒量太差!”孙恪苦恼,“酒品也不行!”
蒋慕渊听得啼笑皆非。
算计布局,大到战场上排兵布阵,小到市井间几句流言,前世今生,蒋慕渊经手许多。
无论事先预备得多么周全,各种变化考虑无数,等真的实施起来,终究还是会出状况的。
只轻重不同而已。
有些能快速扭转过来,有些却让人措手不及,事后只能一样样弥补。
就像是他能按部就班、小做更改地让顾云锦在自华书院狠狠打一顿杨昔豫出气,可后来,一样算不到石瑛掺合进来带走了阮馨。
孙恪的这次计划,总体上来说还是顺畅的,就是后续让人吃了一惊。
蒋慕渊看了他一眼,笑道:“虽然说了些不该说的,但最终还是挨骂罚俸,也算是‘殊途同归’。”
孙恪嗤了声,牙有些痒。
一如蒋慕渊了解他,孙恪也十分了解蒋慕渊,自然听出了这“殊途同归”中的嘲讽与打趣。
蒋慕渊揶揄过了,认真思索道:“段保戚的酒量、酒品,眼下还不好说。
若真是自己不知深浅、酒后失言,无论是真心所想还是醉语狂言,跟你都没有什么关系。
若,另有人算计他呢?你没有掺酒水,许是有他人掺了,你没有让人引他说胡话,许是有他人引了,更甚者,段保戚什么都没有说过,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眼下的重点,不是你怎么让成国公父子去的郁园,而是谁把席间的话传出来了,还说得那么细致。”
孙恪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
他示意的放话,仅仅是成国公父子醉酒,结果有人添油加醋,愣是把一块干巴巴的肉变成了饕餮盛宴,整个京城越传越热闹了。
传到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汗颜了。
孙恪摸着鼻尖,道:“此时郁园那里也不方便打听。”
席间到底是什么一样状况,只能去问伺候的人手,可孙恪和蒋慕渊此时都不方便贸贸然参与进去,谁知道眼下郁园里留了哪一方的眼线呢。
再说了,打听了就一定准吗?
“不如闭嘴,”蒋慕渊淡淡道,“‘殊途同归’也不单单是笑话你,结果这样,干脆随他去。真有一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他要是不满意眼下结果,就让他继续动作去,动作多了,尾巴就多了。”
听了这话,孙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论心思‘狡诈’,还是阿渊你呀。”
兄弟两人互相“挖苦”两句,便不再提郁园之事,让小二送了些酒菜来。
按说,成国公父子今日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圣上打发了人回去,到了华灯初上时,也该下旨定罪了。
可偏偏,直到天色大暗,宫里的内侍都没有往成国公府去的。
反倒是蒋慕渊和孙恪散了席,回到宁国公府外头时,正好遇上了被韩公公打发来寻他的小内侍。
小内侍恭恭敬敬的:“小公爷,圣上寻您呢。”
蒋慕渊与门房上的打了个招呼,又掉转头进宫去了。
抵达御书房时,圣上刚刚用过晚膳,正对着油灯看折子,见蒋慕渊来了,道:“朕寻思了一下午,只罚禁足与俸禄,总是说不过去的。”
蒋慕渊敛眉:“那您的意思是……”
“罚重了不行,罚轻了,那算罚吗?”圣上让韩公公把折子拿给蒋慕渊看,“都在说这事儿呢,都察院讲,百姓们也讲。
平时那些老百姓不是骂朕骂得很痛快吗?说朕糊涂,说朕赏罚不分,怎么现在段保戚跟他们同仇敌忾地骂朕两句,他们还嚷嚷上了?
他们怎么不先跟段保戚打一架!”
蒋慕渊没有接话,只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