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定下由肃宁伯领兵赶赴裕门关后,文书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向威手中。
这是向威的定心丸,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等候,也想尽办法调查北境状况。
地图悬在墙上,他一一向蒋慕渊等人讲述如今战况。
“那夜突袭北地的狄人皆是精锐,据说先锋只有三千人,却是不知为何突破了城门,又是入夜之后,因而杀得守军措手不及,若非夜袭突然,北地也不至于失守,”向威的手指点在北地之上,而后斜斜划了一条线,“天亮前又有一支狄人赶到,一并转向去了山口关,占据了鹤城。
若只是那么点儿人数,我们便是死死围困山口关,也能拖死他们。
只是不知后续还会不会有增援,按说这大风大雪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穿过了草原,直直杀到了北地城下。
万一有增援,来个里应外合,那就得不偿失了。”
向威不敢贸然行事,除了打探各处消息之外,便遵循了顾致沅战死之前留给他的话,固守裕门关。
顾云锦亦看着地图,认真听向威讲述。
北境三大城、五大关,边上小城镇亦无数,因着镇北将军镇守在最前线的北地,而以北地为主城。
裕门关在身后,死死卡住了北方通往京师的隘口。
这一片辽阔的土地,便是他们顾家数代守护的地方。
顾云锦虽是北地出身,但彼时年幼,除了北地临近的,她并未去过所有地方,因而这一个个熟悉的城镇、关隘名字,对她而言,就与母亲苏氏的江南娘家一般,地名耳熟能详,却从未踏足。
向威分析的地形、城镇守备设置,顾云锦能听懂一些,却不是全然领悟、并明白这一切会对战局产生的影响,但这并不妨碍她认真地听,且试着一一记在心中。
待向威与蒋慕渊和顾家兄弟们探讨过了局势,大伙儿都心中有数了,众人便往义庄去。
一面行,蒋慕渊一面与向威打听,道:“我看裕门关守备谨慎,出入都有记录,不晓得是否遇上过顾家人入关?”
向威叹息,道:“这几日才严些,前几日第一批百姓一窝蜂涌到关下,哪里有工夫一一查验,再说了,都是逃难的,保住身家性命就不错了,身上都没有带路引凭证。
现在关内也是拥挤,城隍庙、破屋子,但凡能住人的都塞满了,官兵们一面巡察一面记录,倒也记回来不少名姓,我叫他们留心了,但至今没有发现顾家的。
朝廷会出兵的消息,我都传下去了,我想,顾家若有人往关内行,可能是还没有抵达,若不然,听到了消息,总会来我这儿报个信,借车马盘缠往京里去也好,留在这儿等你们也罢,总归不会无声无息的。”
顾云锦抿住了唇。
北地与裕门关,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太远。
顾致沅让官兵开了城门,有车马的人家自是车马而行,赶上几日,也就到关下了。
田老太太若让人带孩子们走,按说不可能是步行,顾家府里留着的马匹亦是好马,一个劲儿往关内赶,怎么说也入关了。
见身边众人都神色凝重,顾云锦忙道:“也许是早入关了,只是没有在裕门关停留,就直直往京里去了,与我们错过了。”
葛氏亦颔首:“指不定是如此,最好是了。”
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知道这话就是自我宽慰。
义庄外的守兵见了向威,郑重行礼。
一行人进去,顺着向威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并排放着的三具遗体。
白布盖着,看不到底下人的面容,但哪怕是顾云锦,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
三伯父顾致清个头魁梧,是致字辈的兄弟之中最高大也最壮实的一个,顾云锦把很多陈年旧事都忘记了,还是顾云思告诉她的,说三伯父最喜欢几个女娃儿,顾云初、顾云妙、顾云锦与顾云映年纪相仿,她们四五岁时,三伯父一双手能把她们四个人都抱起来。
五哥顾云肃继承了顾致清的高个头,却没有那么粗壮,身形颀长,五嫂嫂蔡氏,顾云锦从未见过,她是其中最小巧的那一个。
顾云宴走上前去,一一掀开了白布,一瞬不瞬看了会儿,眼眶一点点红了。
虽然冬日的裕门关寒冷,遗体可以保存,但毕竟故去半个月了,还是与生前有些变化,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家人认人。
向威清了清嗓子,道:“底下小兵带回来之后,简单擦了擦脸,去了血污,旁的没有动。”
擦是擦了,可还是能看到些印记,他们身上依旧穿着护甲,上头满是血印子,伤口亦是明明白白。
朱氏没有忍住,看着蔡氏脸上斜长的箭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云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朱氏狠狠咬了咬唇,道:“这是你五嫂,你还未见过吧?
我跟你说,她这个人呐,我是一点也不喜欢的,难处得要命!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说话总是夹棍带棒的,酸得我牙痛。
可她的功夫是真的好,发起狠来,你五哥都不是她对手。
我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
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最后脸上留了伤,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