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嘀咕的声音有些小,卓荣媳妇却还是听明白了,不由笑了起来。
“夫人还未生养,不知道也是难免,”卓荣媳妇道,“孩子的事儿,当真说不准,您别看三老爷长大后人高马大的,刚生下来的时候,的确是不足月。
那时候就小小的一个,他与二老爷差不多是前后脚出生的,二老爷在襁褓里看着就康健多了。
只是后来,三老爷越大越精神,当时还说过一嘴,三老爷筋骨这么好,若是足月出生,只怕比如今还高大魁梧。”
卓荣媳妇本是笑着说的,说到了最后,脸上的欢喜突然就消了,只余下讪讪。
因为顾致清已经倒下了,没有“如今”了。
顾云锦知道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反过来叫顾云锦安慰了,卓荣媳妇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迟疑了一阵,一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顾云锦在琢磨卓荣媳妇的话,若不是有这位府里的老人作证,她根本想不到三伯父是早产生下来的。
就三伯父那健硕的腱子肉,力气也大,只看身量,兄弟之间无人能比。
而顾云深与顾云肃也继承了他的体魄,虽不及顾致清高大,但顾云锦记得,二哥顾云深比顾云宴小两岁,却高了半个头。
顾云锦也不算矮,但她离开北地的时候,顾云映就比她高了。
她正想着,偏过头看卓荣媳妇欲言又止,便道:“妈妈有话就说吧。”
卓荣媳妇皱紧了眉头,几乎是附耳过来,道:“差不多是二老爷四五岁的时候,府里有传言说他的生母是狄人,叫老太太知道了,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之后,府里再不敢有人提了。
老太太素来赏罚分明,那次是气坏了,提着长剑出来亲自砍人,要不是薛平他娘死死拦了,真就砍下去了。
这也难怪,这等诛心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老将军的庶子是狄人生的,这种话传扬出去,顾家就完蛋了。”
闻言,顾云锦重重抿了抿唇,而后淡淡看了卓荣媳妇一眼:“那妈妈此刻提起来,是不是觉得,这就是云映说不出口的话呢?”
卓荣媳妇的心一紧,只是话已经出口了,她解释道:“我自个儿也说不好,就是脑袋里突然回想起了那一桩。
我以前自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老将军那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与狄人女子搅合不清?
可现在想想,老太太的性子摆在那儿,她应当不会介意老将军在外头有个女人,但她会介意对方身份,也只有狄人的身份,能让她气得跟老将军大吵一架、以至于早产生下三老爷。
而且,若不是二老爷的出身见不得光,七姑娘为何事到如今还要隐瞒?”
是啊,能让顾云映事到如今都坚持不开口的,必然是更糟糕的原因。
谁都不知道顾致泽的生母是谁,也唯有对方是狄人,才能解释顾云映的沉默。
顾云锦垂下眸子,最后挣扎了一把:“真是狄人,祖母还会善待二伯父,甚至偏心吗?祖母不是个糊涂人呐。”
卓荣媳妇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想明白这点儿,要不然,已经要下定论了。
她闭着眼睛来来回回地想:“兴许、兴许那狄人对老将军有恩呢?”
“有恩?祖母养了二伯父那么多年,没有恩吗?祖母报了恩,二伯父又回报了什么呢?”顾云锦苦笑。
这一番交谈,终究只是猜测。
时间太久了,真正的当事人,都已经故去了。
留下一个可能知内情的顾云映,她选择沉默。
两日后的中午,肃宁伯带领大军抵达裕门关,驻扎在关隘与镇子之间。
裕门关下的镇子本就因为灾民的涌入而拥挤不堪,这下子越发热闹了,不过,肃宁伯带兵严厉,向威又把原本的驻军管得老老实实的,并无扰民的状况。
蒋慕渊与顾家兄弟去迎了肃宁伯。
肃宁伯也不算年轻力壮了,一路行来,委实有些疲惫。
好在,他这个年纪最知道的是不逞强、不冒进,脾气大归大,也晓得欲速则不达,见过蒋慕渊与向威之后,先回营中歇息去了,免得阵前抱恙,那真的又耽搁事儿又不吉利。
一应事宜,肃宁伯都交给了程晋之。
程晋之是头一回随军,这一路被肃宁伯打磨,虽依旧青涩,但也不是彻头彻脑的愣头青,仔细听向威说了状况,一一记在心上。
忙过了军务,程晋之就被蒋慕渊叫上了酒楼,名义为接风洗尘。
惊雨斟了茶,推到程晋之跟前。
程晋之眉头一挑:“接风洗尘用的是茶?”
蒋慕渊端起自个儿的那一盏,吹了吹,浅浅嘬了一口:“也有酒,你不怕抵达的第一天就挨肃宁伯的军棍,只管喝去。”
程晋之摸了摸鼻尖,他没有那个胆子,半个也无,只好以茶代酒。
“伯夫人和你两个哥哥替你求娶林琬,林家也应下了,听说是你看上林琬的。”蒋慕渊道。
轻飘飘的话,让程晋之刚入口的茶全喷了出来。
蒋慕渊灵敏,闪得极快,没沾到一分一毫。
“谁娶谁?”程晋之瞪大眼睛,“你刚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