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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酷暑与暴雨交叠,无论是哪一种,都叫人心生烦闷。
宫里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军报。
霞关战场已然打扫完毕,收缴的军需物资的数量一一上报,蜀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妄图再冲出来,两军几次交手,最后都拉开了。
毕竟,霞关这地方就是这样,轻易进不去,也轻易出不来,想在彼此有所防备的时候啃下来,都是拿命堆。
朝廷的兵士经过此战也是元气大伤,近来以调整为主,亦要等一等后方的军粮运输。
一折子接着一折子,条理分明。
却是没有哪一句,提到了程晋之的下落。
文英殿中,没有哪个特特提出来一句,可心里都知道,程晋之凶多吉少。
虽然,将心比心,大伙儿都要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寻着遗体就不等于人不在了,可霞关战事那种状况,再也寻不着了也不奇怪。
程晋之若是身体无恙,以他的能耐,岂会迟迟不归?
他最初即便活着,必然也是身上有大伤,而人要活命,总要有水有吃的,一个伤重之人,如何在蜀地的山林里活下来?
这一日,又是一份军报,写着蒋慕渊与程礼之已经带着人马赶到了肃宁伯的驻地。
孙禛撑着腮帮子,歪着头看孙骆手里的折子,啧了声:“行军打仗不是单打独斗,他一人能改变的极少,阿渊也是,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放不下。”
孙骆道:“他与程家那小子交好,与自家兄弟无二,但凡有一丝机会,也想救一救,哪怕救不着了,仇也要报。”
边上的孙祈听了半句,原是没有往心里去,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便接了话,道:“兄弟情深,七弟你彼时伤重,三弟抬也把你抬回来了,如今想来,当时是真险啊,要不是正好有一队人马准备偷袭封口关遇上了你们,你们两个可就真落到孙璧手里了。”
孙祈一面说,一面留心着的孙禛的神色。
兄弟手足之情,有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也有插对方两刀的,就好似他们在座的这一众兄弟,论彼此感情,内心里恐怕还不及对孙恪和蒋慕渊的信任来得多。
若说原来,孙祈觉得孙睿和孙禛一母同胞,关系会比他们其他人紧密,但如今应是不同了,刘婕妤和龚先生说得对,孙禛伤了,哪怕孙睿尽力,彼此之间也断不可能会毫无嫌隙,不止是孙禛对孙睿,虞贵妃对孙睿亦会有心结。
这是人性,整年整日生活在“皇家无亲情”的处境里,他们对人性看得更透,也反噬得越多。
孙祈自认很难从孙睿的面上窥出端倪来,他就只看孙禛,果不其然,孙禛的脸上闪过了一些不自然,对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孙睿,又很快挪开了。
孙禛舔了下嘴唇,孙祈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夜的大火,追兵就在身后,而他的命,根本不握在自己手中。
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梦,若无救援,他是不是会被孙睿扔在林子里?
反正,局势反过来,孙禛一定会扔下孙睿。
孙禛干巴巴笑了笑,嘴上道:“是啊,若不是皇兄,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孙睿睨了眼孙禛,似笑非笑。
他知道孙禛是什么人,也知道孙祈这么说的缘由,他并不点破,只绕了过去。
正如他清楚蒋慕渊,蒋慕渊记仇是真记仇,前世程晋之死在蜀地,蒋慕渊费了四五年,把蜀地上上下下都打穿了。
“寻不到程晋之,阿渊能把蜀地翻过来。”孙睿道。
他说得笃定,语气里却又有那么一点羡慕,这无意之中流露的心思让孙睿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
看,别家义兄弟能为对方豁出命去,而他嫡嫡亲的弟弟,却要他的命。
孙禛心里很不舒坦,似乎是发泄一般,他说话不讲究起来:“哪里去寻?真落下了山谷,骨头都剩不下,要我说,还不如落到乔靖手里,命保不住,好歹打下蜀地了,阿渊还能把他带回来。生死有个明数,也省的家里长长久久记挂,连摆不摆牌位都吃不准。”
几句话,说得文英殿里落针可闻。
众位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做声。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吧,但这么难听的话,谁能直白说呢?
孙禛却不管,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略略活动了一下肩关节。
很不舒服,尤其是近来又热又潮,这胳膊没比冬天舒坦多少。
他抿着唇,暗暗骂夏太医“庸医”。
待散值了,孙宣去看望陶昭仪,行至一半,突的落了雨,虽备了伞,还是淋湿了大半。
陶昭仪近来情绪不好,见他淋了雨,少不得又要怪天怪地。
孙宣打岔,道:“今儿文英殿里,我听了听,静阳宫那对兄弟怕是都有心结。”
陶昭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忙问了经过,又道:“母妃原就想,那虞氏本就得宠,又有三个儿子,彼此照应,比你一个人强太多了,他们内里若是乱了,真是再好不过。”
“孙祈定也瞧出些端倪,才会这么与孙禛说,”孙宣安慰一般握住了陶昭仪的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