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设计。阳得意趴在登床的梯子上,支着下巴问饶星海:“你是不是很有名啊?”
饶星海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一本全新的《哨兵通识》。
“教科书有啥好看的。”阳得意又说,“是你吧?到这儿做海域检测的时候,把蛇放了出来,引发骚动的饶星海。我当时还看过微博上的视频,不过后来说是应急演习?到底是不是啊?”
饶星海没有任何反应。
“你那蛇真猛啊。”阳得意笑嘻嘻的,“Hello?你总是这么酷吗?”
《哨兵通识》翻过了一页,饶星海全神贯注地看书。他低头时额发垂落,挡住了眼睛,阳得意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眼珠子缓慢左右移动,白炽灯照亮他笔挺的鼻尖。
阳得意愈发好奇了,他朝饶星海探过去,想要弄清楚他到底看什么内容。但才刚刚靠近,饶星海立刻合上了书。他连头都没抬,嘴唇微动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滚下去。”
阳得意很高兴:“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一句……”
饶星海终于抬头了。在看到他神情的瞬间,阳得意闭嘴的同时缩了缩脖子。“拜拜。”他迅速落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宿舍是条件不错的四人间,卫生间还可以淋浴,虽然喷头上结满了可疑的水锈,但校史讲座上说了,这栋宿舍楼是新希望学院条件最好的一栋。
阳得意坐下来不到三分钟又闲不住。他移动椅子凑近正在写字的周是非:“班长,你在干什么?”
周是非是这个班的班长,也是唯一一个班干部,“当班长”是他的责任也是宿命,他是为服务同学而生的。“管理班级的一些意见看法,还有我的展望。”他头都没抬,奋笔疾书,“我挺多想法的。”
阳得意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伸过去捏他的双下巴,语气神神秘秘:“班长,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
周是非吓了一跳,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
阳得意:“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对不对?第一次班会上我就发现了。”
周是非:“我没有。”
阳得意:“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她跟我姐住一个宿舍,是吧?”
这回周是非不说话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粗鲁地挣脱开阳得意的钳制:“不要打扰我工作!”
两人闹成一团的时候,宿舍门打开,317的最后一个住客回到了。
“屈舞,”阳得意忙中偷闲跟他打招呼,“我给大家带了夜宵,你吃牛杂的吗?”
“吃啊,谢谢。”屈舞跟他道谢后直接走到饶星海的位置,敲了敲床沿的铁栏杆,“饶星海,你怎么没去开会?”
饶星海放过了手里的《哨兵通识》:“什么会?”
“勤工俭学岗位的竞聘会。”
饶星海一愣,连忙撑着床沿跳下地:“我忘记了。”
“只有你没去。”屈舞耸耸肩,“所以没法儿选,只剩下最后一个岗位。”
饶星海接过屈舞递来的纸条,他要负责技能楼对战训练室的装备整理。
“……这是什么?”
“最累,钱也最少的工作。”屈舞很不好意思,“我想帮你竞争图书馆馆员,但那是大热门,连我都没竞聘上。”
饶星海收起了纸条:“我无所谓。你做什么工作?”
“食堂后勤。”屈舞说,“一个月一千。”
饶星海的眉毛动了动,屈舞压低声音:“你这个九百。”
“很多了。”饶星海眼角微眯,用跟屈舞一样的音量小声说,“谢谢。”
“到大二我们就可以出去打工,挣的比勤工俭学多多了。”屈舞说,“来吃夜宵。”
“我不吃。”饶星海回头,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小碗牛杂汤。他瞥了正在偷看周是非写东西的阳得意一眼,把自己那份移到了屈舞桌上。
屈舞笑着拍了拍饶星海的肩膀,走到洗漱间去洗脸洗手。他没有左臂,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由轻型硬质合金制成的神经义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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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曹回手中接过班上所有人的海域检测报告后,沈春澜立刻找出了属于饶星海的那一份。
海域检测报告属于个人隐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浏览的权限,曹回走到学工处外头的走廊,戴着耳机跟着健身软件开始伸胳膊伸腿。
饶星海的海域检测报告比其余人更厚也更重。沈春澜小心启封,拿出了这份多达三十六页的报告。
免冠两寸照片贴在第一页纸上,18岁的饶星海注视着沈春澜。他五官浓重,瘦削的脸棱角分明,嘴唇抿得很紧,像是从来不懂笑一样。
沈春澜越是翻看,一颗心越是沉重。
所有的量表、面谈与“海域”巡弋记录都指出,饶星海具有相当程度的心理问题:情绪淡漠,控制力低下,强烈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还有轻微自毁倾向。精神调剂师探查饶星海的“海域”花了大概一个小时,他尽全力巡弋了饶星海“海域”的角落,最后做出的结论是:7分。
这是针对高考考生“海域”情况的打分,总分10分,分数越高,“海域”不稳定性越强。而一旦超过8分,他就不被允许进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