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月朗星稀,几盏石灯闪闪,宛若孤岭鬼火。
又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啊”
如果刚刚那四名小厮还在,他们能听出这个声音与他们适当听到的不一样。
站在庑廊下的德善眉头微蹙,他缓步进屋,随手掩上屋门。
他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口箱子,一边开箱一边说道:“从今儿起,你换地方啦,出来透透气吧。”
箱盖敞开,一双枯瘦的手搭在箱沿上,像是在用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可能是在箱子里躺得太久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坐起身来。
那是个女子,形容枯槁,已经看不出实际年岁。
她坐在箱子里,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德善。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老了?”女子歪着脑袋,一派天真,看上去极其怪异。
“胡说,你个疯婆子,前几天你不是见过我的吗?我还给你吃米糕呢。”德善骂道。
“米糕?啊,米糕,我要吃米糕,对了,你怎么变老了?”女子笑嘻嘻地问道。
“呸,之前那不是我,那是四公子,疯子啊,也不知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德善叹了口气,环顾屋内,眉头又蹙了起来。
办完五老爷的丧事,老公爷腾出空来,好好审审这女子,看看她是真疯还是装的。
老公爷只说让先把箱子放在书房里了,恐怕也是忘了,这女子可是疯了,若是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撕了,那可说不准。
“算了算了,你还是在箱子里待着吧,不许再发出声音了,听到了吗?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
德善说完,从桌上端起一碟点心,一股脑倒到女子身上,女子一声欢呼,趴在箱子里捡拾洒落的点心,德善顺势盖上箱盖,重又把那女子锁了起来。
德善走到门口,一只手从里面推开门,另一只手随手一挥,掌风过处,三丈以外八仙桌上的蜡烛闻风而灭。
随着咣啷的落锁声,德善缓步走下庑廊,向厢房而去。
他和他的两名小厮,就住在东厢,西厢原本住着几名侍卫,自从五老爷出事以后,这几名侍卫便搬去了五进院子,近身保护老公爷。
如今,这个三进院里,就只有德善和他的小厮,连同那两口箱子。
回到屋里,德善没让小厮们服侍,他坐在炕上,五心朝天,静静打坐,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去洗漱睡下。
东厢的灯光终于熄灭,月光如水银洒下,空阔的石板地泛着白光。
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狸猫一般跃上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难怪杨锋的院子里里外外只有七八个侍卫,还不如杨锦程的多。
原来这个像太监似的家伙是个高手!
有他一个就够了,那些侍卫也无非是凑凑人数而已。
夜色之中,沈彤几个起落,人已出了碧波园。
她是在那几个小厮抬箱子进来时,悄悄从墙头上跳进来的。
小厮们听到的女子声音千真万确是从箱子里传出来的,在德善听到的,却是她捂着嘴发出来的。
机敏如德善还是上当了,误以为那声音来自箱子里的女子。
那女子,他也只在五老爷的书房里见过一次。
那两口大箱子从南边送来时,杨捷的死讯还没有传回来,杨锋听说那女子是个疯子,便让德善过去看看,没想到那女子疯得厉害,别说是从她嘴里问出遗诏的事,就是问她自己姓甚名谁,她也说不清楚。
德善无奈,只好如实禀了杨锋,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捷的死讯便传回来了。
杨锋自是没有心思再管这女子了,便让将她继续关在箱子里,只是每天晚上放出来吃喝,由杨锦庭和阿旺亲自照看,没有假手于人。
明天杨锦庭和阿旺都要南下,德善只好向杨锋提议,把这两口箱子抬进碧波园,由他照看,反正府里的丧事也办完了,可以请个大夫来给这女子瞧瞧,看看是不是装疯。
可惜沈彤也只听到这女子的声音,看到了她的手,女子一直坐在箱子里,箱子巨大,除非站在箱子旁边,否则根本看不到这女子的脸。
沈彤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心中五味杂陈。
欢喜的是她在国公府的第一晚就找到了藏人的地方,难过的是她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看到那个女子。
德善的武功远非她可比,别说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就是前世,她也不能与德善相提并论。
那一招隔空吹灯的本事,她就是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今天能从德善眼皮底下走一圈,已是万幸了。
这一整夜,沈彤都在府里到处游荡,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亮后,府里灵棚撤去,一切归于正轨,不会再像今晚这样闹哄哄了,她这种忽然冒出来的小厮,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
所以,以后白天的时候,她最好还是躲起来,夜里再行动。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在白天藏身的地方。
忽然,沈彤想起刚刚的那个小厮。
她的嘴角勾起来,露出一抹浅笑。
原来是那个小厮啊,原来是他啊。
他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