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军的统领张鹤在得知长公主要让亲随军整装待发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清楚了。
早在一年前,城门看守的武部汇报夜间边关守城军的统领来访这件事,他心中已经有了明悟,一直拼命操练。
而亲随军自从到了两州以后,装备一批一批更新换代,对他们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吃得好、用得好,训练自然也是加倍的上。亲随军经过这五年在两州的生活,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长公主最锐利的剑与最厚实的盾。
这把剑今日就要出鞘,谁都拦不住。
但是在临行前几日,张鹤还是去见了长公主。
他对着高坐在台阶上方的长公主跪下身去、低下头来:“末将只想问公主一句,此去为何?”
张鹤没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却听到清脆的脚步声,她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女官掀起了厚重的幔帐。
等过了一会儿,张鹤才听到长公主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此去,清、君、侧。”她声音掷地有声,张鹤却似乎听到了那话语背后的含义,她的“侧”字要说的轻一些,仔细一听,她要的不是“清君侧”,而是“清君”。
张鹤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抵在地上:“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张鹤是先帝指给长公主的亲随军统领,从那一刻起,他的主子只有安宁皇长公主,即便是皇帝要长公主的命,也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出发前,长公主在亲随军面前进行鼓舞士气,她说的不多,但是当雍容华贵的长公主站在高高垒起的木台前面,所有亲随军都仿佛有了魂。他们是长公主的亲随军,只为了长公主而战。长公主说要进京清君侧,他们就去。
长公主给他们的东西,是谁都不能给的,他们已经做好要为长公主拼死效命的准备,也一定会将凯旋的果实献给长公主。
但谁都没想到,春日的阳光下,长公主的凤冠折射着阳光,仿佛在发着光一般;长公主抬起双手在胸前作揖,她说:“诸君,请与我同去!”她微垂着眉眼,然后微微躬身,对着亲随军轻轻一拜。
——长公主也要去?!
亲随军一瞬间那气势就振奋了,在统领张鹤说出:“亲随军誓死效命!”之后众兵士同时喊出了“誓死效命”四个字。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排练过一般,手中作揖单膝下跪。那厚重的板甲落在地上发出铿锵之声几乎要震破苍穹。
主君如此,他们怎能不拼死效命?!
亲随军于春暖花开的时候出发,一路急行,并非没有遇到过抵抗,只是亲随军装备精良,敌方在他们跟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就夺下了城来。亲随军军律严格,对待当地老百姓也克己守礼,如此名声传出去就是在守城军败了之后、亲随军进城来也并没有遭受到老百姓的什么反抗。
况且并非只有安宁皇长公主的亲随军向着京城而去,就连佑呈的嫡亲舅舅和庶出弟弟们,也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路向着京城疾驰。
佑宁甚至在路上遇到了孙则,孙则二话没说,直接并入了佑宁的队伍,并且交出了最高的指挥权。
在这段时间里,佑呈变得更加不像样。
他废黜皇后之后,皇后的老父、三朝元老、如今的太师苦苦跪在朝堂门前,佑呈压根不见。年迈的老人在大冬天跪的连膝盖都没了知觉,最后收获的却是家中女儿用剪子在家中自尽的消息。
太师匆忙回家,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作为一朝皇后,最后被废黜,族谱上没她的名,连坟墓都不知道该葬在何处。但就算如此,太师还是带着自己女儿的棺材,在皇宫门外跪了三天。
皇后是他与亡妻的独女,到老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师原本挺直的身子都变得佝偻了起来。饶是如此,也未曾见到皇帝一面。三天后,太师撞在皇宫宫门上去见了自己妻女。
但是皇帝哪里会管这位老臣和曾经的妻子?
最后老太师和前皇后的棺椁,都是被太师族中的亲人给收拾的。
宫外鹅毛大雪将那一滩太师流下的鲜血彻底遮盖住,而皇帝他如今正搂着自己的月妃好不逍遥快活,却看不到后宫其他女人们忐忑不安的模样。
连皇后都这般结局,她们这些妃嫔还能怎样?
更何况皇帝耽于美色,久疏朝政,就连天子脚下的百姓们也惶惶不可终日,一日过得不如一日。这个冬天,天子脚下都冻死不少人。
等到开春之后,听到各地都打着“清君侧”的旗子向着京城出兵,佑呈勃然大怒,只是朝堂与后宫难免有错综关系,看到太师与皇后的遭遇,他们都惴惴不安,哪有还肯身先士卒帮忙出谋划策的。
佑呈在朝堂之上震怒,却没有一人再肯为他发声。
只有皇帝的亲随军统领越众而出,请了命准备去迎敌。
早朝散会后,佑呈去了顾茹玥那儿,他看着自己温柔可人的爱人,心中的烦躁才稍停。
他对着自己的爱人,忍不住说出了许多抱怨的话:“佑宁跟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孙则是朕的亲舅舅!朕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俩会举着清君侧的旗,来攻击朕!”
顾茹玥温声软语的安慰着他,佑呈将她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