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记忆中那是个月亮高悬、繁星尽隐的凄清夜晚。
在川岛心中素来威严至高不可攀的赤司征臣微微欠身抚摸着他的脑袋,力道与平时动不动敲他额头的父亲完全不同,轻柔低语,语气也是如沐春风的温和,就像是与诗织阿姨在一起时那般的卸下锋芒。
“不要放弃小征,好吗?”
那双赤司家独有的赤色双瞳,过于纯正的浓烈颜色常常使得压迫感翻倍加成,川岛幼时即便再顽皮活泛,也少有直视这位大财阀家主的时刻。
但此刻这样的举动却因为后者主动敛去威势而变得轻而易举。
“……好。”
男孩低声回以承诺,墨绿的眸底倒映着一轮缺月,清澈皎洁。
……
“咦?你们在谈事情吗?”
身后的门扉打开,屋内的暖光顿时洒了一地。
少女扶着门框望向两人,对异样明显的气氛感知迟钝,只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双眼:“可以开饭了哦,两位。”
光线充足,春绯搭眼便能看到少年额前的晶莹,有些惊异:“川岛,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明明是凉爽的天气。
川岛伸手摸了摸额际,触手一片湿濡,当即弯了唇角:“太热了,我出来都没什么用呢。”
“是吗?”春绯迟疑地应着,目光转至他身上尚算单薄的衣着,却没有多说什么,“进来吃饭吧。”
少女朝另一侧稍稍鞠躬,礼节周全地道:“赤司君,请进来吧。”
*
不算宽敞的屋内因为难得的人数增加而稍显拥挤,矮桌上放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藤冈凉二坚持要留赤司在家吃晚餐,不顾劝阻雷厉风行地出去买了一堆食材,据川岛目测来说,大概他们的人数再翻一倍,才能将那桌东西尽数解决。
藤冈家做饭的主力基本是身为女儿的藤冈春绯,即便藤冈凉二并不乐意,春绯却坚持要为独自承担家庭经济负担的父亲多分担些家务活。
虽然还是国一的学生,但春绯的手艺已经远超父亲,桌上大部分卖相上佳的菜色基本都是出自她手——本欲帮忙的川岛这次直接被打为“客人”一列,十分干脆地被推出了门,连厨房的边都没摸着。
弗一坐下川岛便对这一点进行了批判。
“才一段日子不见春绯连我都不亲近了。”川岛撑着下颌叹气,眉心蹙起,满满都是悲伤忧愁,“这么见外我可是也会伤心的啊。”
“因为川岛你最近一直都在打工,好不容易的休假,做饭还是请我来就好。”明明是棘手的情况,川岛以半真半假姿态说出的话语春绯自认从来不能分辨,当下只用最真诚的应对诚恳回复。
川岛一愣,继而轻笑出声:“春绯还是这么贴心呢。”
他本欲伸手去揉少女柔顺的长发,半途就被“爱女狂魔”藤冈凉二先生毫不客气地打了下手背:“喂!就算是你也不要一直动手动脚!老摸头会长不高的!”
“什么?”川岛一脸嫌弃,“这么奇怪的迷信说法叔叔你从哪儿听到的?”
“反正不许!”藤冈凉二傲娇地反驳,“春绯的脑袋只有爸爸我能摸!”
“哇哦,叔叔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幼稚啊。”川岛放下筷子,手速极快地碰了下少女的脑袋,面无表情地与其对视,“诺,我碰了。”
“……给我滚出去啊混蛋!!!”
川岛秉持着面瘫脸语气认真地道:“叔叔请矜持一点,会吓到春绯的。”
方要暴起的藤冈凉二顿时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家女儿:“是、是吗?春绯你会被爸爸吓到吗QAQ”
春绯:“……”
春绯:“请你们好好吃饭。”
深知两位亲近之人的德行为何,春绯在长期经历的习惯下完全能保持镇定自若,当下看向新来的客人,本事想观察对方有无不适,但仅这一眼,春绯便被少年优雅的用餐礼仪镇住。
——怎么说呢?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和这个地方太不相符了吧。甚至会让人因为把这样高贵优雅之态的人士安置在这里而产生微妙的自卑感。
当然,自卑这种情绪春绯还不至于产生。
她只是在瞬间就联想到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川岛。
即使后者现在看起来大体与他们无异,只在某些细节上稍有体现,但顺着时间往前倒,川岛的用餐礼仪也是相当有贵族之范,动作之间与这位赤司君颇有相似,是几乎可以拿去当做典范教材的精准无差。
注意到赤司下筷范围的狭窄,春绯主动欠身将放得较远的烤鳗鱼挪了过去:“请不用拘谨,尽情享用。”
手伸到一半,赤司抬眸望过来的瞬间,还没来得及说话,仍在与父亲争辩的川岛突然抬手挡了过来:“他不吃红生姜。”
那动作极其随性,更像是下意识的阻拦。
因而话音刚落,川岛便如灼伤般迅速地收回手。
“……”
热闹的气氛尴尬了那么两秒。
春绯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抱歉,我不知道。”
赤司摇头,唇边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浅淡弧度:“没事。”
*
这顿饭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