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四牛丛一开始被带进公堂就一直沉默着,这会儿他突然跪直了身子,目光沉寂地看着曲老太:“娘,您真就非要让几子过得不好,您才满意吗?
曲老太尖利的哭喊和曲四牛低沉的声音完全不同,所以他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脸上,见他一脸伤心到麻木,都忍不住嘀咕
被曲四牛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怵,曲老太擦了把眼泪鼻涕,努力让她看上去理直气壮:“曲四牛,要不是你和孟氏不孝敬长辈,我能告你们?
曲四牛惨笑一声,他的眼睛通红、目光复杂:
“娘,这三个月来我和蕙娘回娘家住,是因为什么?
曲老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不过她挑衅地看着曲四牛,似乎是笃定他不会说出原因。
曲四牛继续道;“木匠手艺是能挣钱,但要有活干才能挣钱,过了年二月三月木活少,往年我都有给你和爹解释,你们是知道的。
“还有,我和蕙娘在孟家佳不可能白吃白喝,都应该给银子的,剩下的每一个铜板我都给你和爹送回去了。
“从前我和蕙娘在家里住时我每个月都把钱按时送回去,换来的是什么?那件事我忍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非得我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才觉得满意吗?
曲四牛没头没脑地问了几个问题,让知县和外面围观的老百姓都听得云里雾里。
而知情的孟老娘等人,都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曲四牛,这小子在这里把这件事说出来做什么。
师爷眉头一皱,代替知县呵斥:“在公堂之上,说话不要藏头露尾,有何冤情尽数说出,大人自有公断!
孟氏闻言下意识回头看自家哥儿和哥婿,其实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四牛他都没释怀,只是平时忍着没说,这下在公堂上爆发了,不知道薏哥儿和康生听着会不会不舒服。
换做是上辈子这时候的梁康生和曲薏,多半会心里不大舒服,梁康生会觉得曲家人针对他,曲薏心中残留的委屈会被唤醒。
但现在,他们两人都不再介意这个问题,梁康生捏了捏曲薏的手指,对他说了个“我来”的口型,然后走到曲四牛身边,掀起长袍也跪下。
梁康生拱手朗声道:“大人,此事其实与学生有关。”
作为一个还没有取得秀才功名的学子,梁康生在知县跟前不能免跪,倒是可以自称学生。
一看梁康生的学子打扮和气度,知县皱紧的眉头微松,读书人至少明理,好歹不会像乡间妇人那般当众骂街:“你且道来。”
见梁康生居然开口,曲老太小小的眼里藏着大大的惊诧,她没想到梁康生会自己开口把这事说出来。
其实一开始曲老太想着今天梁康生肯定不屑来县衙,毕竟曲四牛和孟氏是他的岳父岳母,被压到公堂出了这么丢人的问题,他定然不想沾染,上。
没想到他居然会陪着曲薏那个小贱人来县衙,还亲自下场说,回想着儿子、闺女说的话,她心跳如鼓。
“禀大人,今日被告乃是学生岳父,岳父刚才所说之事起因在学生,学生自幼便体弱,去年参加府试后大病一场,恰逢去年冬日旧疾发作,身子每况愈下。
“学生家中经营着酿酒作坊,年前家中酒坊出了问题,家父前往酒坊查看时不慎摔伤昏迷不醒,家母慌乱之中想到给学生娶妻冲喜。
“家母算出学生与夫郎八字相合后立即上门提亲、办喜事,说来也巧,夫郎过门当天学生便从昏迷中醒来,但是由于身体原因,学生当时只能到家门口迎接夫郎。知情。
“这门婚事办得匆忙,当时岳父和岳母都不在曲家,对夫郎出嫁一事并不
梁康生用尽量简短的话将他和曲薏的婚事说完,知府的眉头微挑,到现在他总算稍微弄明白了些这家人的纠葛。
说白了就是曲家婆子在儿子和儿媳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膝下的哥儿以冲喜这种并不让人欣喜的方式匆匆嫁了出去,再加上长久积累的嫌隙爆发,小两口跑回了不知道算是本家还是娘家的孟家,惹得曲家婆子不满。
从他们两方所说的话综合来看,曲四牛夫妻两的行为虽然冲动了点,有些不尊长辈,但没有上升到不孝的程度。
曲老太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在知县打算说等调查的差役回来再继续审案时,她突然指着梁康生,中气十足地骂:“好个梁家,空手套白狼,真是打的好主意!
“难怪自从老婆子好心把曲薏嫁去你们梁家后,我曲家就没有一日安宁,原来是你梁康生在背后出阴招!”
“曲四牛和孟氏这些年在家里好好待着从没闹过事,这次他们都跑去孟家、肯定是你联合孟家在背后挑拔,就是你带着曲薏回门那天把他们一一并带去孟家的!”
“我呸!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都不懂,我看你这样的人就算考过了府试、院试,以后也是个害人精!”
“大人,曲薏吃我曲家米长大,他出嫁了回门去的却是孟家,大人啊,您别被他们合起伙来骗了!”
曲老太连说带骂,一番话说得像是,点燃了的炮仗似的不带间歇,在大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全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