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个盆, 就上纲上线的, 赵青禾无语了, “胡欣同志, 洗脸盆和洗脚盆分开,这是我的个人习惯, 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上边大作文章,我呢,是来学东西的,你要是愿意和和气气相处, 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我这个人, 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一定会狠狠‘报答’回去。”
什么玩意儿,没事找事。
一个龚菡, 加上这个赵青禾, 让胡欣内心充满怒火,她闹革命的时候,这两个女人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刨食呢,别以为能分到一个学习班,她们就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像这样的落后分子,就该被贴大字报,开大会批评。
“资产阶级作派,你这是资产阶级作派。有哪个穷苦人家,会用两个盆洗脸洗脚。我要批评你,要严肃的批评你。”
赵青禾又说了,“批评我?我还要批评你搞分裂,不团结,一点屁事搞风搞雨,咋的,给你根毛笔,你是不是就能把地球圈你家去,管的真宽。”
“我爹娘都是农民,还是佃农出身,我们家人就用两个盆,咋了,碍着你啥事了。同志们,咱们都是学医的,多少懂点文化,有一句话叫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国家很大,有几亿人口,有些地方的人还不吃肉呢。你们瞧,胡欣同志就是见识太浅薄,只能看得见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一方土地,咱们啊,可千万不能学她,没出息!”赵青禾白了眼胡欣,把脸盆里的热水倒进洗脚盆里,现在要开始用第二个盆洗脚了。
她也是罕见的发了火了,一整天舟车劳顿的,好容易能歇了,胡欣偏跳出来搅事,不让这几个知道知道,这宿舍里谁不好惹,以后要是有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咋办。
人有时候,态度强硬一些,才不会被别人欺负到头顶上去。
今儿这事,胡欣没理的,现在已经是七六年,离大革命刚开始那年,整整过去九个年头了,谁还吃她恶意挑拨阶级对立的那一套。
这边吵嚷的厉害,对门的不乐意了,就听见一声很大的喊叫声,“吵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赵青禾不说话了,剜了胡欣一眼,擦完脚,然后把床底下的盆等个人物品,都锁进了柜子里。
她晓得这个年代有一部分人,思想相当偏激,动不动就要批'斗这个那个,看谁都想是阶级敌人,这个胡欣,瞧着小鼻子小眼的,心眼还挺多,拿两个盆说事,就想挑拨自己和其他人的关系,当别人都傻呢。
见赵青禾上了床,龚菡也不和胡欣吵了,气冲冲哼了一声,也拿盆去洗漱了。
胡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孙红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剩下那两个,也各干各的事,没一个主动帮她,一下傻眼了,这怎么和老家不一样啊!
在老家县城医院,自己是有名的进步女青年,就连自己的宿舍,那也是医院的模范宿舍,谁见了不高看二分,怎的换了个地方,啥都变了。
翌日一早,赵青禾和孙红一起去水房洗漱,问起胡欣,孙红撇撇嘴,附在她耳朵边道,“她啊,是我们老家县医院的护士,这儿有问题。”说着,指了指脑袋。
“她连同她们宿舍的其他三个护士,在我们当地,可有名了,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什么资产阶级作风,这都是惯用的戏码。”
“你当她为什么来上这个学习班?她们院长的女儿,穿了条布拉吉上班,被胡欣看见了,非说人家追求奢靡,她们逼着人家把裙子烧了,气的院长的女儿,差点没跳河。”
“我估计要么医院的领导为了赌住她的嘴,要么受不了她了,才打发出来,好让自己过几天清净日子。”
原来如此,胡欣一直享受着挑拨阶级对立的福利,当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总会用上自己熟悉的那一套东西。只是,她这次算是碰上硬茬子了,赵青禾不惯她那毛病,别以为扣帽子这招只有她会,当谁还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似的。
学习班上课的地点在市医院,一大早,昨天的负责人就来接人,说是带她们认认路,以后就不会来接了。
先去食堂吃饭,吃饭是自费,地点在医院的职工食堂,这里饭菜价钱比外头略微便宜一些,一个馒头只要四分钱以及一两半粮票,外头一般五分钱和□□票。
上课地点在医院综合楼二楼,比起平安县医院,松河市医院要气派的多,院里里分综合楼,病房楼两个部分,每栋七层,白墙红瓦。
虽然赵青禾的主要目的是混学历,但还是希望能学习一点东西,三节课下来,却让她有些失望,这三节讲课的老师虽然穿着白大褂,却满嘴的主义理论,比起医术,他们应该更擅长讲政治。
除了胡欣,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失望。他们都是地方医院推荐上来的青年翘楚,求学之心旺盛,自然希望通过学习,使自己的医术精进,理论那一套,天天都讲,不能说烦,但在讲医的课堂上,却不应该过多的出现,以免有主次颠倒的嫌疑。
这届学习班一共有二十四个人,八位女同志,其余都是男同志。上课的时候,座位泾渭分明,女同志只和女同志坐在一起,男同志和男同志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