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噩耗来的太突然,让手里的小汤包都变得不香了。
言辞看一眼正笑眯眯站在桌前守着的管家张启丰,心底暗叹一声,放弃了想要拖延时间的愚蠢想法。
食不知味地喝了半碗粥,起身抱起那架上的锦盒,便同他一起出了门。
原先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还没等出院子,天色却忽地变了。
冷风呼啸着从领口穿过,纵使身上穿的外衣已经不算单薄,却也冷的让言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将袖口稍稍拢紧了些,言辞低头看着怀中锦盒上的纹路,忽地问道:“这赵参领……到底是什么人?”
张启丰看了看言辞:“世子是在担心?”
说实话。
我不仅担心。
我甚至有点想当逃兵。
言辞清了清嗓子:“只是听爹昨日在书房里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有些好奇。”微微偏头瞥了他一眼,问道,“张管家你以前曾见过他么?”
张启丰倒没在意他言语里的试探,点了头,笑着道:“见过两次,毕竟也算是早些年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将领。只不过隔得时间太久,算算日子,也都是先王妃还在世时候的事了。”
言辞听着,似乎来了些兴趣,随口问道:“这么说,赵参领与我娘也是旧识?”
张启丰这回却没说话。
他微微仰头朝前面看了一眼,脚下步子微顿,笑着道:“世子,王爷他们在等着了。”
言辞也停了下来,顺着他的声音抬了抬头望过去。
视线尽头,言辞一眼便看见了正站在凉亭前的言成荣。
大约是因为刚刚下朝,身上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乍一眼看过去,整个人比平日看着更多了几分威严。
而在言成荣身侧,一个比他还要更魁梧一些的身影正安静地站着。
因为角度原因,言辞看不见他的长相,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有那一身暗黑色的轻甲在光线的折射下发出森森冷光。
手中的锦盒仿佛有千斤重,言辞更想直接就脚底抹油。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行动,那边言成荣倒是首先看见了他。
抬手往言辞的方向招了招:“这边。”
言辞的脚在地上足足定了三秒,终于还是不甘不愿挪了过去。
“爹。”
言成荣看看他:“大清早的,又发什么呆。早饭用过了吗?”
言辞走到他身边,乖乖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身旁的那个人身上去。
看起来约莫五十上下,头发已经有些许花白。一道足有七八公分长的刀疤自眉心到脸颊蜿蜒而下,给他本来就粗犷的脸更添了几分凶悍和恐怖。
——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过血的。
言辞在心底默默评算着,刚准备将视线再悄咪咪地收回来,但是还没来得及,一抬眼,正好与对面望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
黑沉沉的一双眼,眼神看着他却有些奇怪。
像是在评估着羊圈里待宰的羊羔究竟价值几斤几两,又像是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好半晌,眉心微微拧着,扭头朝言成荣看了一眼,声音粗嘎低沉:“就是他?”
言成荣抿着唇“嗯”了一声,笑了笑:“你是觉得他和秋儿长得像么?”
赵靖眯着眼睛又看了眼言辞,目光在他眉眼之间划过,许久,神情微妙地摇了摇头:“不。差得多了。”
言辞:“……”
对不起,有被冒犯到。
但言成荣却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是么。”
他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的笑意倒是更甚:“大概会说这种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赵靖却没接话。
言辞站在中间听着两人暗号似的对白,云里雾里琢磨了半天,才靠着强大的联想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可能是在谈论着谁。
所以,原主的生母是叫做“秋儿”?
只一个单名?姓氏又是什么?
心底的好奇浅浅地探了头,只不过可惜的是只此一句后,身边的两人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言成荣按着言辞的肩,推着他往赵靖的方向走了走,将话题拉入正规:“叙旧的话日后再说,只是今日我找你来,想必你也清楚究竟为了什么。”
赵靖微微站直了些:“末将明白。”
言成荣:“秋猎就在半月后。时间紧迫,但除了你,我也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十五日,你做得到吗?”
冷风呼啸,气温似乎更低了些。
赵靖和言成荣对视良久,后撤半步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地道:“王爷放心,末将必定竭尽全力。”
*
是夜。
言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院子里时,屋外的月亮已经悬到了半空。
红湘原本正在屋里打着瞌睡,乍一眼看见言辞这么个虚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架的样子,吓得所有睡意都顿时飞散了出去。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言辞却只是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摇摇头,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