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内的摄像头可以夜视,但是没有声音。
屏幕上的图像色调阴沉,少年从进来之后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开始脱衣服。夜视摄像头将人的躯体拍摄出白得发光的效果,很快少年便裹上了被子。
琴酒眉梢一跳,勉为其难地从记忆里翻出前因后果,终于想起来那天影山步掉进泳池之后就直接进来了。按下加速键,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间狭小房间,少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直到第三天的午饭时,画面内容出现了转变。
加速取消,画面中的房门打开,进来了两个监狱的狱卒,其中一人手中握着电棍将少年按倒在地,过了一会两人才退出去,房门再次关上。琴酒将时间倒回去,看到事情的起因是少年将送饭人的手臂从窗口扯了进来。
走廊的监控是有录音功能的。
于是琴酒清晰地听到了狱卒们的玩笑,也听到了少年的质问:“琴酒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目光冷漠,令人无法读出情绪。站在他边上的管理人后背都浸湿了,在心里将这两个狱卒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管理人平日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禁闭室的情况,而他手下的人都很懂分寸,即便有些无伤大雅的违规行为管理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收钱卖给犯人香烟这种小事;就算是欺凌犯人,也没有人会做出会留下把柄或者贻害无穷的事,毕竟在这种地方,如果上边的人不收拾你,犯人出去之后也能收拾你。所以管理人心中还提心吊胆地想,应该没有人会真的对琴酒手底下的人做什么吧,除非这群王八蛋不想活了。
而事实也如此,随着显示器上的画面重新加速,琴酒看到少年除了在床上蜷缩之外还多了一项行为,那就是在吃完饭之后守着送餐口,急切地试图与送餐人搭话。
送餐人起先懒得搭理禁闭室里的人,因为对方一直都在重复同一种问题:“琴酒在哪?让我见见他!”
问得多了,少年似乎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题变成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狱卒被叫烦了,干脆停下来问道:“你见他干什么?”
少年反倒沉默下来,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狱卒心说既然都犯错得沦落到这里受罚了,那可不是见谁能解决的问题。
狱卒好心地告诉他:“禁闭室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这么跟你说吧,虽然规矩上来说禁闭室确实是惩罚的好办法,但其实这些年组织的成员犯错一般不会来这里,他们基本都领的是当天能完事的惩罚,然后再去做任务弥补过失。”
“毕竟作为组织的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完成任务,对吧?关在这里一点都不经济。”
少年突然急迫地说道:“我可以……我也可以做任务的!”
狱卒被逗乐了,他见少年年纪不大,倒是起了一种介于居高临下和同情之间的谈性,说道:“你还没懂啊?”
“……什么?”
“我是说,一旦关到禁闭室里,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啦。”狱卒叹了口气,抽走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悠悠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别问我了。”
他老神在在地离开这条空荡荡的走廊,忽然听到身后那间房里传出猛烈的敲门声和叫喊声,其中凄厉的感情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狱卒不由暗骂了一句:“疯子。”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关禁闭的感受是非常难挨的,主要因为独自一人在没有时间流逝的黑暗空间中得不到回应。许多人甚至无法完成清醒状态下的独处——不去获取任何信息,只在一个没有干扰的空间中面对赤.裸的本我。而禁闭室则将这个过程拉长了千百倍,而且无法得知这一过程的尽头在何方。
过去的往事在眼前控制不住地跳跃闪现,然而那些快乐的画面往往不会是大脑的首选。令人感到恐惧的、焦虑的、紧张的、尴尬的记忆如同涨潮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开了闸的记忆中流淌出来,甚至令人第一天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有这样好,居然可以事无巨细地将那些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一幕幕层层铺开,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这份无可逃脱的痛苦回忆在恒久地黑暗中无声淹没到胸口,然后是下巴,鼻尖。
将人拖入无法回避的记忆中溺亡。
若是从前人生幸福的人,便在独自受苦时有许多闪闪发光的回忆,宛若沙滩退潮后的珍珠,能够在黑暗里支撑起一片温暖的避风港;若是从前不幸的人,那生活对他在心灵上的刑罚则要重了千百倍。
许多人被囚禁得发疯正是这个原因,人在黑暗中没有目标和希望时,又没有能够宽慰心灵的一隅港湾,很容易迷失自我。甚至时间久了之后,回忆越光明,现实越黑暗,便更令人无法忍耐下去。
少年呆呆地背靠着门滑坐下来,蜷缩起身体,仿佛在显示器上凝固了一般,很快便是一整天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此时看着录像的两人能够看到少年有时会突然抱住头,蜷缩在地面上,用地板撞击额头来打断思绪。
门外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迅速爬起来,然后持之以恒地发出自己的诉求。然而这处作为禁闭室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入住,送饭的狱卒一天只来两回,到后来已经对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