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玻璃门内看到外边大哥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反常。
就好像夏日飞雪,冬日生花,他见过琴酒在高强度任务之后的疲惫,遇到难缠敌人和废物手下的愤怒,却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软弱。
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来描述这种微妙的反常,应该是这样的。
但这就好像是一刹那的幻觉,在伏特加推开玻璃门后,他与琴酒冷漠如常的双眼对视,便将方才那一瞬的念头抹消了个干净。怎么可能呢,这种话要是说给别人听,只会被当成笑话,也会被当作是对这个男人的侮辱。
哪怕每个人都可以正当地变得软弱,展露脆弱,拥抱懦弱,甚至不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人之所以是人,本身就拥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但这种词却好像天生与琴酒无关,这个男人冷酷,内敛,只在生死一线间表露出任情恣性,但在这背后却又是绝对理智的。
伏特加抛开杂乱的想法,问道:“手术已经开始,医生也安排好了。要不然我先送你去这附近的安全屋?”
琴酒从风衣内侧摸出烟盒,掌心的血迹把雪白的万宝路盒子都蹭花了,让他眉心微皱,不愿用手指去碰烟嘴,于是低头用牙齿叼出一支烟,低头点上火。
他声音平静道:“等手术做完。”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出时分。
手术结束之后,都路久司给他打来电话,说手术很顺利,伤势确实如同琴酒先前猜测的那样,最重的是腹部的刀伤和枪伤,因为内脏愈合速度极快,所以没有造成内脏的大出血,只是在处理子弹伤口时还要将已经愈合的部分切开取出子弹,反倒增添了麻烦。而影山步的造血机能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所以为了避免反复受伤愈合导致休克,手术中给他输入了大量血液,还好这家医院库存足够。
“其他的事情我已经给我的学生交代清楚了,如果影山后续恢复良好的话就在合适的时候转院回来,我好看着点,避免其他问题。”
琴酒“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病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头被绷带缠了几圈,黑色长发散开在雪白枕头上,显得人格外脆弱,就像是奄奄一息的小动物,被雪白的蓬松棉花包裹在其中。
因为身上刚做完手术的原因,少年没有穿病号服,然而被子露出来的部位却全都缠满了绷带,从胸口到手臂,再到手掌。而右手手腕甚至带了夹板,大约是被琴酒那一棍打得轻微骨裂了。
床头的心电图监视器上心跳折线平稳,琴酒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去安全屋里洗澡换了身衣服。接着他就又回了医院,让伏特加先去休息。
“大哥,你没睡觉吗?”伏特加熬了一整夜,到现在已经中午了,又困又饿,还以为琴酒会晚上才来。
琴酒把他打发走了:“我不困。”
然后他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上,开始用手机处理工作。
只是总有些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东西极大程度妨碍了他的工作效率,于是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根部,干脆收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抽烟,目光落在外边的街景,视线发散,神思游离。
他在想自己的烦闷到底因何而生。之所以需要拿出时间单独思考,是因为他已经在在漫漫时间中独自前行了许多年,见过了许多人和事,自认为将这世界运行的本质和人与人之间交换的利益关系看得透彻。每个人在与另一个人建立联系时,都拥有期许,或是情感,或是利益,总归不会毫无缘故地缔结纽带。
影山步对他而言该是个合用的手下,承载了他的期望。但他面对影山步的死亡和面对其他人时是不一样的。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要的其实是一个能与他同行的搭档,而不是生死都攥在手里的宠物。
他该怎么去处理影山步?
等琴酒把烟头按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走回病房时,见到少年已经醒来。
少年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轻声道:“我完成任务了,东西在我裤子的口袋里,用塑料袋包好的。”
于是方才种种理智的考量霎时间消失无踪,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一种无名怒火从心底涌起,琴酒怒极反笑道:“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