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宋訾凝视着阿言似妖般黑白分明的瞳孔,“可以吗?不用勉强自己。”
阿言在他心中,一直就是个被暴君迫害的清高艺术家,本是清冷天上月,偏偏坠入尘世。在这样的世道,拥有这种程度的美貌,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屋子里宋訾来过许多次,还帮着修补过屋顶,却从未看到过阿言的琴。他不是不好奇,只是怕触及阿言的伤心事,对方不主动提,他就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若不是担心对方心理健康问题,宋訾也不会想到送斫琴的材料。
司马彦摇摇头:“没问题,只是我许久未碰琴,技艺生疏,怕是不能让小七尽兴。”
弹琴还是他幼年时候那个女人活着的事了,登基之后,他几乎没有碰过这东西。
“我弹琴也不好听。”宋訾从未听阿言弹过琴,但毫不怀疑他的艺术造诣,能入宫的琴师肯定技艺高超,阿言总不至于是弹琴滥竽充数才被发配到这里的。
青年披散着长发,赤着脚下了床,白玉一般无暇的双足踩在细软容貌的地毯上,动作轻盈的像一只猫,或者说,一只优雅的猎豹。别看阿言平日里像是没骨头的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他走路的仪态却非常好,外罩上的挂饰稳稳当当,一点都不晃。
阿言掀开了挂在墙上的一副山书画,遮挡物掀开,宋訾才发现小院还有一方密室。
这或许不能说密室,只是个小小的储物间,屋内摆着一个红木柜子,一张桌,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
宋訾提着巡逻用的方形宫灯跟了上去,密室里没有窗户,还算是整洁,应当是不久前打扫过。他一眼看到了一把琴,一把极其漂亮的琴,便是宋訾不算此中行家,却也能肯定这是一把绝世名琴。
“需要我帮忙吗?”
密室里空气不够流通,灰尘比外面更重,这把琴看着就很重的样子。
“无妨,只是一把琴而已。”
美人抱着琴缓缓而出,直接将琴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动作稳当,不见丝毫脆弱感。
月光、名琴、美人,宋訾欣赏这绝美画卷片刻,忽而打断道:“我是不是还需沐浴焚香?”好歹是阿言第一次弹琴,多少得有点仪式感。
司马彦含笑:“哪有听众沐浴的,我弹的也不够好,小七不嫌弃我弹的难听才好。”
宋訾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端端正正的坐在圆形石凳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司马彦。他暗自思忖,不管待会阿言弹的如何,他一定要大夸特夸,有哪些诗句是形容弹琴技艺高超来着,好像有什么“大珠小珠落玉盘”
削葱玉指轻拨琴弦,一个音符蹦出来,两个音符蹦出来,琴音断断续续,显然是阿言在调音。
也对,琴都需要养护,一把许久未用的琴可能音准不好,调音的时间有些久,宋訾稍稍放松,不经意的时候,曲调陡然拔高,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心神。
这曲子……不是秦淮歌女唱的靡靡之音,也不是求爱的凤求凰,而是一首极为激昂的破阵曲!宋訾明明是在月下小院之中,顿时如同置身沙场,两军对峙,战鼓擂擂,身披银家的少年将士骑在白马上,飒沓如流星。
战场厮杀进入白热化阶段,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手持染血利剑,杀入敌阵之中。院内没有鼓,没有笛,宋訾浑身热血沸腾,想做什么,却唯恐自己粗糙的配合破坏了这惊为天人的琴音。
琴声至高潮,宋訾抄起了他放置一旁的利剑,以剑舞助兴。置身琴音之中,他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铁马金戈之声戛然而止,宋訾手腕一翻,挽了个极其漂亮的剑花,利剑入鞘,少年血气上涌,面色绯红,眸如寒星:“痛快!”
“阿言的琴声余音绕梁,三日,不,当是三月不绝。”他似乎明白阿言为什么会被天子发配到这孤僻冷宫小院待着了。从琴声中,就可以听出阿言有一身傲骨,肯定是不待见那不懂欣赏的暴君,才出言反抗。
都道刑不上大夫,本朝皇帝素来不讲章法,连大臣一样直接虐杀,卑贱者胆敢忤逆,怕是要落得五马分尸的命运。许是因为阿言过于美貌,才会侥幸活下来。
琴音已停,宋訾心中难免激荡,恨不得现在就抱起阿言,如琴音中的将士一般,直接冲杀出去。但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之后,理智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
宫城守卫森严,除了手持铠甲的将士之外,城门上还隐藏着数千弓箭手。他可没有以一敌万的本事,真那样冲动,他只会落得一个和阿言双双丧命在弓箭下的结局。冲动是魔鬼,冷静,绝不能做这种愚蠢的牺牲。
“阿言。”
司马彦应了一声:“嗯。”
“阿言。”
“嗯?”
“阿言。”
宋訾叫了第三遍,司马彦终于问他:“怎么了?”
“你困在这宫里,实在太委屈了。” 这院子这么小,哪里能容得下他的阿言。
其实冷宫的院子,这地方是深宫小巷,十分荒芜冷清,只要不乱走,阿言还是可以在这一片区域活动,光是冷宫的偏殿,就有近千平方米,便是阿言住的这小院,也足足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