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
看到这则短暂的消息的时候,宋訾习惯性上翘的嘴角瞬间下垂,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也没了温度。从七略书局正门出来到坐上马车的短短距离,他甚至都没多加遮掩,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此时此刻这位左相独子的心情非常不好。
时隔半个月,马车七拐八拐抄近路,很快进了宋訾熟悉的巷子里。宋訾掀开车帘一脚,吩咐车夫:“走侧门。”
今日受宫城动荡影响,朝野上下都连轴转了小半月,大部分官员都没能正常休沐,他不用刻意打听,也知道他爹八成在家。现在宋訾心情不好,不想同左相大人上演追逐戏。
“少爷回来了!”宋訾赶来的时候,天还尚早,他院子里的仆妇小厮正拿着大笤帚扫院子里的地,一见到自家郎君身影,简直是喜出望外,大笤帚重重砸在地上,顿时飞起阵阵尘土。
虽说他们的用度都是公中出的,可主子不在,他们能做的事情不多,手上的月银都拿着烫手。这几日,宋訾的小院里都被来回扫了十几遍,屋子里铺设的每一块木板都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司书呢?让司书来卧房来见我。”
宋訾点头示意,脚步匆匆入内,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离家时候的衣服,本是打算卖惨用的,都没浆洗过,可若是宋菁的成婚对象也在府上,这一身就不太合适。
等他换好衣物,问讯而来的司书敲响了房门:“郎君,我是司书。”
“进来吧。”宋訾舒展双臂,任由身后的小厮为他系好衣服上设计繁琐的配饰,直截了当的问,“阿姊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可是已经定下来了?为什么会这么快?”
消息只有几个字,宋訾之所以先回自己的小院,就是为了了解此事更详尽的情况。
司书吞吞吐吐,眼神略带闪烁:“姓卢,是翰林院编修,前几日来府上拜访过,我听人家说,他喊咱们相爷老师。”
宋訾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斥责传信的司书:“只是拜访,那你还道急事速回!”信息给的那么少,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要事速回,这消息是我让他传的,难道你阿姊的事情不重要吗?”一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美中年不请自来,此人容貌俊俏,和宋訾有五六分相似,不是别人,正是宋訾回府时刻意避开的亲爹。
“阿姊自然是万分重要的。”
宋訾说的是真心话,阿言对宋訾而言是未来相伴一生的人,重要性毋庸置疑,可是他相处了足足十八年的家人在他心中同样重要。宋訾虽然是穿过来的,但是在八岁之前,他只能偶尔回忆起一些不重要的片段,和本地土著并没有多大区别。
因为他是在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持续高烧了几天后才拥有了相对完整的上辈子记忆,知道自己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在书中只占据着非常少的篇幅的左相一家,对男女主来说只是一个令人唏嘘的对照组,对他来说,却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真的家人。
也正是由于他八岁才完全恢复记忆,宋訾八岁之前表现得聪明伶俐,活泼大方,宋明成才会对儿子格外恨铁不成钢。而他的双胞胎姐姐宋菁,因为宋訾大病过变了不少,心中莫名愧疚,对这个弟弟从来呵护良多。受阿姊照顾太多,一家三口在宋訾心中的排位,宋菁和母亲并列第一,亲爹宋明成放最后。
左相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算你还有点良心,我还以为你阿姊都把你叫不回来。”
看他的神情,宋訾试图道:“爹,你不生我气了?这是准备给阿姊招赘了?”
左相向前一步,后背冒出个不大不小的鸡毛掸子,往亲儿子的屁股上揍了一下,宋訾没提防,被他偷袭了正着。挨了打的宋訾立马退了好几步,一下子警惕心上来。
宋明成知道这是打不着了,本也没真的打算把独子打个半残,便心满意足的收回手,脸上却还挂着意犹未尽的遗憾表情,臭小子,气了他几次,可算是教训过了。
宋訾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亲爹,没想到平日里这么稳重一人,竟然如此幼稚,阴险狡诈的劲还用在家里来了:“爹,您不会根本就没给阿姊相看,骗我过来,就是为了揍我这一下?”
“你这混账东西我还教训不得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叫你回来,自然是因为你阿姊出了事?”
难道是突然冒出来个渣男辜负了他阿姊,宋訾拔腿往外走:“阿姊呢?”
“等等,她好着呢,现在你母亲那里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她日后要嫁人,也是时候多学点东西。你一个男人,好端端掺和什么。”宋訾十八了,不是八岁小儿,须得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弟,有些时候同样需要避嫌。
宋訾停下脚步,也对,他离开是半个月,不是半年,他的阿姊被母亲教养得很好,不至于随便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哄骗了去。但亲爹的意思,是相看的确是有的,而且他姐应该很快就要嫁出去了。
他忙不迭逮着宋明成发问:“那个姓卢的全名叫什么,家里有几个人,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是不是纳妾过?家境怎么样,品性如何……”
这连珠炮式的发问问得左相直发懵:“停停停,你问这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