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訾看完信后,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他想跑出去,到阿言身边,也不想说什么,就抱抱他,默默地传递自己的情绪,但是站起来之后,他走了两步,都到了门槛处,又重新退回库房。
他看着信、婚书、还有那副仿佛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画像,在落日的余晖中,来回数了三遍那些闪闪发光的金条,一根,两根……足足三百五十五根,大晋用的是阴阳历,一年最多三百五十五天。
“少爷,老爷回来了。”宋訾把箱子锁上,拿走了婚书、信,还有那枚刻着宋訾名字的令牌,他走了出来,对上了神色有些疲惫的宋明成。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嬉皮笑脸,用一中温和的平静的语气道:“爹,陛下那日赐婚的圣旨,我能看看吗?”
他隐约记得,当时冯公公过来,虽然夸了一通宋家的女儿,但是全程都没有念宋菁的名字,反而频频看着他在的方向。在小院里的暗示,凌夷多次的欲言又止,还有马车的安排,小院的住宿,哪有那么多的所谓巧合,他能够一直呆在阿言身边,显然多次都是另一个人的精心算计。
“你要看这个做什么?”宋明成顾左右而言他。
宋訾道:“陛下让母亲给我送了一封信,您让我看看圣旨,我给您看看这封信写了什么。”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明成自然知道儿子说了什么,闻讯而来的明安郡主气咻咻的,直呼丈夫的大名,“宋明成!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一直把我瞒在鼓里!”
“娘。”宋訾道,“这里不适合说这些话,咱们一家人进去再说。”
听到响动出来的宋菁也在,宋訾看了她一眼:“阿姊也来吧。”
他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拿到了那一道只经过宋明成手的圣旨,缓缓展开明黄色的卷轴,一字一行的看过去,果然,前面是夸赞宋菁,夸明安郡主生了个好孩子,但是在特此钦点入宫为后,择良辰吉日大婚这一句,完整写的是,特此钦点宋訾入宫为后,而不是宋菁。
凌夷收走了宋小七的令牌,而皇帝的聘礼中,给他送了一份审刑司的身份令牌,上面刻着的是宋訾的名字,这意味着天子并不打算把他困在深宫之中,而是给了他一个正当出入宫廷的机会。
阿言说,他担惊受怕了两日,也要吓他两日,有天子授意,所以冯吉是刻意掠过了他的名字没念。赐婚的圣旨被冯吉递到他爹手里,然后他们就直接被亲爹带偏了,一家人丧着呢,要是可以的话,巴不得把这圣旨烧了,哪里会仔细去看。
明安郡主并不知道宋訾和皇帝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了信,看到了画像,本来就有点红红的眼睛当即没忍住,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宋明成,你今日说去向陛下请辞,你成功了没有?”
宋明成叹了一口气:“没有。”
天子要用心准备的大婚,自然是要十全十美,若是娶宋菁,依照天子原来的性格,可能并不在意皇后的娘家来不来,毕竟君权高于一切,他甚至可以给皇后冷脸,世人也会苛责皇后,而不是怪罪皇帝,因为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人权柄。但是因为娶的是宋訾,天子自然是要尽善尽美,那怎么可能会准许皇后的“娘家”不来。
宋菁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宽慰道:“这也不能怪爹,肯定是陛下吩咐不让他说,瞒着来这么一出,娘亲,君命不可违,您也不是不知道。”
为了活着,他们当然会想违君命,但也是关起门来私下里筹谋,就连自己的贴身侍从都不敢留下来。
明安郡主抽噎了一声:“这次是不知道,可是之前呢,之前他就知道了,他还把阿放给皇帝的画像撕了,但凡提醒我一句,我就知道了就是瞒着谁都不说。画像的事情我都不和他计较了,还有你爹让你去南江的事,搞不好就是他和皇帝早有预谋,联合别人骗我们一家子,他什么都瞒着我!哄骗我!把咱们骗得团团转,难怪阿放会说,你爹上辈子造反,害得全家都完蛋!”
“娘,南江城的事情,怪不得爹,他肯定也不知道刺客的事情。”宋訾虽然对自己爹有时候是挺不满的,但是公正话还是得说一句,“当时爹差点就被刺客杀了,而且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引蛇出洞,陛下也不至于亲身冒险。”
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明安郡主立马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不仅怪宋明成,还怪宋訾,“你还说,你爹被刺客杀,什么事都没有,你呢,差点醒不过来,断一只手,你就舒服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当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要我下半辈子都不好过!”
儿子见死不救,她当然也会怨。但要是儿子因为救丈夫死了,她会恨宋明成的。
宋訾无奈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会主动说出来,让我们担心。”
人受伤的时候,无疑是脆弱的,但是受了点轻伤,可能会大声嚷嚷,让周围人心疼自己,真的得了大病,除非是瞒不下去,大多数人反而会瞒着亲近的人,报喜不报忧,不愿意让家人为自己担心。
可能别人不会理解这中别扭,但是身在局中的时候,那中忧虑的心情就是会推动当事人这样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