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伍俞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在伍爷爷的熏陶之下,伍俞从小就和瓷器,玉器之类的物件接触频繁。
她还没有修炼出伍爷爷那般敏锐的眼力,但也不至于连真玉假玉都认不出来。
可现在……她是不是看走眼了?
“小俞,你怎么在这蹲着?”伍爷爷那慢吞吞的声音在伍俞身后响起。
伍俞连忙站起身,蹲了太久血液不循环,让她一瞬间有些头晕,原地打了个踉跄。
“你这孩子,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伍爷爷快步向前,扶了伍俞一把,皱眉训斥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做人做事一定要稳重,看看,你现在肯定头晕了吧!”
“走,上去坐会。”伍爷爷拉着伍俞的手,向亭中走去。
伍俞连忙反手拉住了伍爷爷。
“爷爷你等等!”她眼睛还有些发昏,晃了晃脑袋,“爷爷,你看看这些石阶,我有点拿不准……”
“什么拿不准?”
伍爷爷眼带疑惑的看了一眼脚底,猛地瞪大双眼。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训斥伍俞的那番话,一把搂起衣角,蹲下身,粗糙的手指贴上身下的台阶。
“这,这!”
伍爷爷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用指骨敲敲打打半天,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之类的物件,对着石阶好一番查看。
半晌,他憋出一句:“这他娘的哪个败家子用和田玉来铺台阶!”
伍爷爷脖子都憋红了,一改之前沉稳的模样,连脏话都爆了出来。
这回轮到伍俞愣住了。
她爷爷刚才是不是说脏话了?
长这么大,伍俞平时见到最多的就是爷爷那副笑呵呵的和气面孔,再怎么生气也没见爷爷爆过粗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伍爷爷露出这副模样。
此时的伍爷爷已经顾不上在自家孙女面前给自己留面子了。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台阶,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手边上的那些小物件一搂,匆匆的跑到了亭子的另一侧。
这是一座四角亭,一共有四面,每一面的台阶颜色都不同。
跑到亭子另一侧的伍爷爷不停的念叨。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满脸的肉疼之声,手上研究台阶的动作却是不停。
脸上的老花镜都顾不上好好安放,直接扯下来塞在怀中,拿着放大镜,仔细的打量着台阶石料。
伍俞看着爷爷这副反常的模样,大气不敢喘一声,只默默地跟在爷爷身后,把亭子四面的台阶都研究了个遍。
伍爷爷把台阶都大致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年纪大了,身体没有伍俞好,蹲了这么半天,站起来人都有些打颤。
尽管如此,在伍俞提出想扶着他去亭子里坐一坐时,伍爷爷一口否决,硬撑着走到更远处的石凳上坐着,怎么也不肯去身旁的亭子里休息。
此时的伍爷爷满脸心疼之色,恨不得拿几根警示线把刚才的亭子围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
伍俞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爷爷,那真的是和田玉吗?”
“何止啊!”伍爷爷拉高声调,“四面台阶的玉料都不相同,除了和田玉以外,还有岫岩玉,独山玉和蓝田玉……”
说这话时,伍爷爷心都快疼得滴出血来了。
他咬牙道:“若是废料也就算了,还偏偏都是最顶级的玉石,用来做戒面耳环都要被抄出天价来的!”
现在,现在居然用来铺台阶!
也就是伍爷爷心态好,如果是换一个爱玉之人看到这一幕,只怕当场都能气到撅过去。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现在的伍爷爷都不怎么想去展厅里参观展品了,他只想在这里坐着,阻拦那些有可能会踩上台阶的人。
一想到会有不识货的人大大咧咧的踩上这些玉石,在这几乎完美的玉料上落下划痕,伍爷爷就心疼。
伍俞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伍爷爷好了,她听到那些玉的名字都心疼到不行。
一个亭子,四面台阶,刚刚好凑齐了四大名玉。
她控制不住的联想到了刚才见过的那八仙过海的亭子,忍不住怀疑这个博物馆的馆主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什么东西都得集齐一全套?
伍爷爷坐了好一会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恋恋不舍地盯着亭子看了好一会,强迫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留下去,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绳子把这里拦起来。
伍俞跟在爷爷身后,步入了通往皮影戏展厅的青石小道。
此时的小道上已经有不少游客,他们满脸兴奋之色,不停地讨论这一路上新奇的景观。
“这个博物馆也太好看了吧,刚刚那些青色的花是什么品种啊,也太好看了吧!”
“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你是没看见刚才那些亭子,那才叫惊艳呢!等会去展厅逛完之后,我一定要把博物馆里所有的亭子都看一遍,我倒是要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一个相似的亭子都没有。”
“这么一想还真是哎,好像没有一个亭子是相似的,博物馆造这些亭子花了不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