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被丢在没锁门审讯室,随时可以出去溜达的他,像是被特别邀请进来体验观光的游客,尤其不正常。
那么,被严刑审讯,确确实实惨兮兮的隔壁邻居,竟然比他更不正常。
降谷零最开始谨慎万分,能出去也绝不出去,只听着隔壁惊天动地的声音,他竟感到心惊肉跳。
然后,他,麻木了。
负责审讯邻居的干部大概已经被逼疯了五个,死了两个。
理由是,Gin大人怀疑白兰地有问题,可他们怎么审都审不出问题,白兰地根正苗黑越看越不像卧底,混进来的条子应该没有这么神经病的啊。
这家伙被审急了除了破口大骂,还会以无人能敌的气势反压审讯员,反过来审讯对方眼神飘忽是不是心虚。
对方说没有,我来审讯你的为什么要心虚??白兰地吐着血说你他娘的上次任务鬼鬼祟祟在给谁发消息,老子注意你很久了!给你三秒解释一二三说!
对方强行解释,白兰地当场捉足十个漏洞,扯起嗓子大喊这里有卧底抓他妈的!
死的那两个就是这么死的。
疯的那五个倒不全是这么疯的,因为白兰地还会精神污染。
只有他还能出声,他就会纵情哀嚎:
“我他妈!不——是——卧——底——”
“Gin——大人——我冤枉啊——”
“我不是卧底不是卧底卧底卧底底底底……”
审讯人员扛不住了还能跑,晚上必须回来打地铺的降谷零却跑不掉。
有夜晚加成的嚎叫幽幽哀怨,如泣如诉,不知道还以为隔壁飘了一只被负心人抛弃的男鬼。
降谷零本来就精神紧绷,被这么骚扰,焦虑烦躁暴涨,十天不用工作的假期硬生生被白兰地祸害成了刑期。
他怒了。
他受不了了!
“你他妈不是卧底我他妈才是!闭!!嘴!!!”
“他……妈……的……波……本……老子就知道你是卧底!Gin大人——波本……卧底!”
没人来收拾波本。
也没人敢来继续审讯白兰地。
他们在临时清空只剩他俩的审讯楼层,互相伤害了足足三天。
降谷零不知道白兰地情况如何,他只知道,再待下去,不等千穆来找他,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终于。
第十一天的上午,他得到了解脱。
彻夜未眠的金发男人双目通红,额角和拳背青筋凸起,缓缓抬头时,过于恐怖的形象将来人吓了一跳,缓了缓,才顺利传达命令:“自己绑上眼睛,出去。”
降谷零冷漠地照做。
心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他离开审讯室,坐上了一辆车,辗转数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他被推下了车,略带青草气息的风扑打在脸上。
久违的冰凉让他清醒了一点,只是一点。
真正完全地醒来,是有一只手贴上他的背。
被触碰的地方,其实也是冰凉的,但微微直起身的金发男人能感觉到,有温暖源源不断传来。
无需交流,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对方轻轻推了他一下,手并未收回,以此引导他正确的方向走。
降谷零每走一步,心里都会轻松些许。
他又嗅到了雨水的气息,四周的空气是湿润的,脚下踩过的土壤也有些微湿滑,很远的地方才有树叶摩擦的窸窣声。
他们似是缓步走过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了数层台阶,走到遮挡住细雨的一座建筑前。
是,教堂吗?
好像听到了钟声。
即使不信教,降谷零仍被悠扬清脆的钟声清扫了残余的情绪,他淡淡露出微笑。
如果这是友人为他选择的安息之地,他会故意抱怨一句怎么不选个热闹点的地方,有点纪念意义的也好,随后给笨蛋一个拥抱,自己欣然走向死亡。
他的终点就在这里。
悲伤吗?不甘吗?痛苦吗?
不。
只是,有一点无所谓的遗憾而已。
降谷零与那些家伙老早就说好的约定,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没能赶上毕业聚餐。
没能参加班长和娜塔莉的婚礼。
以后又只能六缺一了。
“对不起。”
他低声说。
友人没有回应,又轻轻推了他一下。
降谷零往前走出一步,撞到了一扇颇沉的门。
身后的友人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抬手摸索,用力把沉重的木门推开——
“砰!”
“砰砰!”
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飘飘洒洒落到呆滞的金发男人头顶和肩头。
降谷零愣了三秒钟。
又有什么“东西”,在他空荡的心里炸开了。
他不敢置信、应该说完全忘了思考地扯掉遮眼布,白茫茫的光,刺痛了他瞬间睁到最大的双眼。
一步跨进的建筑是教堂。
目光穿过连排却无人坐的座椅,神父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男一女两位新人。
魁梧高壮的男人不习惯地穿着黑西装,挺胸收腹,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