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穆果真找了个时间,和他的五个笨蛋同期带一个家属,看了一场由莎朗主演的电影。
他策划的这次电影院团建,依旧很有他的个人风格,看热闹不嫌事大,分头行动的两班人马被瞒在鼓里,在黑灯瞎火里撞了个正着,当场复刻了一年前在校门口的孽缘开端,等笑弯腰的幕后黑手开了灯后大家才惊喜发现,原来真的痛击了友军。
开头和过程都很欢乐,与播放了近两个小时的文艺片的暗沉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结尾时,即使是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的班长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别以后,很难整整齐齐地重聚,但谁都不会说丧气话,只抓紧时间再热闹一场,这次来得仓促,走得也匆匆,下次都别急着走,必须好好地聊一聊、喝一杯才行。
为了活跃气氛才这么说的萩原研二也没想到,他们下一次“整整齐齐”,真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
这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最后一次见到源千穆。
见完了活蹦乱跳没什么不好的同期,源千穆便再次回到了研究所。
当然是他以研究员的身份待过的研究所,那个男人应允他的独立研究所没这么快建好,准备时间预计要一年。
他这时远没有被贝尔摩德敲出门前那么积极,主要原因是基因病的特效药物研发陷入停滞,也不需要**试验了,他没必要上赶着去受虐。
而被他视作第二条救命途径的另一项目,缺了几台必须特殊定制的精密仪器,男人说会和崭新的研究所一起给他备好,他想急也急不了,干脆过上了适应不了的悠闲日子。
“悠闲”原本离源千穆极其遥远,他从十七岁得知真相起,就要追着赶着和时间抢命,无论做什么事都慢不下来。
然而,许是因为常年绷紧的弦突然松弛,刚闲下来的那段时间,他的精神明显不太好,有时坐着坐着就会不自禁地睡过去,醒来后似乎忘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再加上某个男人不知正打着什么主意,似乎故意想要拖慢他的脚步。
研究所要建一年,精益求精,等也无所谓。
但他给他找来的据说“略作培养就能派上大用场的天才助手”,今年刚满十岁。
没错,这个叫做宫野志保的天才女孩,离可以披上白大褂投身科研的合适年龄,还差了天远。
源千穆又想一拳砸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笑脸上。
他要的是完成版的、最多适应几天就能给自己打下手的优秀助手,绝不可能自己反过来,给未成年儿童当保姆。
宫野志保再是个小小年纪就自学完大学课程的天才,在医学领域的确极有天分——也改变不了她还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源千穆还没有丧尽天良到可以安然奴役未成年人的地步,况且,小孩子还需要额外费心去照顾,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想退货,然而退货失败。
那位先生托贝尔摩德转述,交给他的人是最优的人选,而挑人的标准只看实用性和价值,并不看身份性别乃至于年龄。
那位先生还颇为不解地问他是怎么想的,仅因为宫野志保太过年幼,就要干脆拒绝一个比废物们加起来还要有用的助手?
“这可不像你说的,只为自己啊。”
男人用调笑无情地撕开了他言不对心的些毫私念,源千穆烦躁,却无法反驳。
他的心底可能是存在着一些奇怪的私心:对年幼的孩子,他会产生一丝不该有的仁慈,再暗暗多一点耐心。
宫野志保或多或少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同样生来就没有父母——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不如没有,同样在组织的控制下,在极端压抑的环境中长大,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不,很多时候靠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的人生,在很久前就被人擅自决定好了。
源千穆不知道宫野志保是否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又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能选,他一点也不想在自己被挤压得无法喘息的同时,还要再捎上一个小孩子。
没有犹豫多久,源千穆还是把宫野志保认领了下来。
他做了她的新监护人,甚至在约好搬家的日子,亲自开车去接她。
想法改得这么快的原因——
……是什么?
源千穆又忘记了。
他忘得无声无息,连模糊的印象也留不下,乃至于自己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一些零碎的记忆就从脑中抹除。
他顺利地把宫野志保接到已经布置好的新居,女孩儿到了家便因为受凉感冒,躺在床上昏睡了大半天,他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所幸会照搬记忆有样学样。
给沉沉熟睡的小女孩盖好被子,源千穆轻脚下楼,在厨房找了找材料,临时起意,打算给未来的助手熬一碗冰糖雪梨汤。
冰糖雪梨汤,是个奇怪的菜式,比起常见的炖汤,更像是把果肉融烂的甜品?
源千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可能是过去跟着诸伏景光学做饭时,无意间扫到了某本冷门的菜谱,顺便就记下来了。
适量的冰糖,削成块儿的梨肉,加水放进炖盅烧开,接着便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