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抗,甚至微不可见地往女人的怀里缩了缩。
琴酒的手还覆在他的背心,正对着他艰难跳动的心脏和Vermouth的枪口。
枪响。
子弹穿过虚设的皮肉和肋骨的缝隙,又穿过了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以及杀手握枪的左手手掌。
琴酒的掌心被贯穿,喷涌而出的鲜血混着BOSS的血,一同将他的白衣染红。
杀手一声不吭,仍固执地将会被冲击带倒的男人撑起。
Vermouth暂将枪放在一边,眼神冷静得残酷,动作却仍旧轻柔。
她的手指按住男人颈间的脉搏,爱怜地、不舍地凝望他重见光明的丑陋面庞,就这样等待着,等到脉搏衰弱,逐渐归于无,再往上,鼻间那点微弱的呼吸也消散了。
“…………”
Vermouth松开手。
她重新拿起了枪。
“Gin,记住我说的话。”女人冷酷地重复,“你要等他回来。”
“Vermouth,你……”
再度意识到女人绝不可能听劝,琴酒止住了无用的话音。
她不容许琴酒杀了BOSS,也不允许自己染上他的血。
纵使是无可奈何。
纵使还有“再见”的希望。
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女人,早就因看尽BOSS的绝望挣扎而疯掉了。
“如果,你没能……”
女人的低语道出了琴酒之前的未尽之言。
——如果你没能得到新生的奇迹,至少你也自由了。
——去往地狱的路上应该很黑吧,你会害怕吗?没事哦,我拉住你,我们一起走。
砰!
第二声枪响惊飞了刚落于屋檐的雀。
殷红的液体溅到红发男人破损的胸前、脸上,还有几滴没入琴酒彻底失温的绿瞳。
他失神般呆愣了片刻,终于缓缓将僵直的手臂下放,让BOSS平躺下来,Vermouth就侧躺在他身边,散乱的金发混入红色,一眼分不清混进来的是血还是红发。
“……”
在除自己外没有人活着的庭院边,银发男人破天荒地情绪外露,咬紧牙关,随着低头而垂下的长发挡住表情,他还没有给自己的掌心止血,背影莫名显得孤独。
琴酒没有一直消沉的机会。
不负责任的BOSS,他最喜欢肆意妄为的宠爱的女人,这两个人一股脑丢给他的收尾任务,只能由他来处理。
他刚有所动作,身子突兀顿住,紧接着震惊的视线重新落下,琴酒此刻的表情绝无喜悦可言。
不可能再有反应的“尸体”——最先失温的那具干瘦躯体,竟然动了。
真相很简单。
被超自然力量改造过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寻常人类的范畴,即使被击碎了心脏,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求生欲强烈,也不是不能苟延残喘。
男人其实并未垂死挣扎,他异常平静地接受了女人送给他的死亡,心脏也确实停止了跳动——可在将死的最后时分,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谁在哭泣。
知觉迟钝的面颊感觉到了几点温热,又有谁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坚持要【活着】。
只是,本能地想抬起手,摸到就躺在自己旁边的女人的脸,为她把“眼泪”抹掉。
他的力气太微弱了,干瘪的指尖仅摸到女人的嘴角,将挂在唇边的血痕抹开了一小些,那里刚好停滞着一滴未干的泪。
“…………”
琴酒猛地站起,哑然无言,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愤怒的情绪在心中烧灼。
他瞪视着在他眼前发生的“奇迹”。
女人脸上血与泪被抹开的痕迹混在一起,全然不见精致美艳,金发凌乱不堪,而她狼狈的面上,却永久凝固着一个安然幸福的表情,像是对心愿得偿的未来抱有期待。
但她死了。
不管原因为何,男人的心脏到底还是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睡得很不安详,干瘪的面庞血痕交错,甚至显得十分丑恶,他眉头紧锁,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那般不安,又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直到意识到自己在温暖的怀抱中,眉宇才慢慢舒展开,不久后,便能从久违的美梦中醒来。
他还活着。
……这是一个愚蠢的女人,自作主张,用死亡掩饰自己不敢面对未来的胆怯。
……这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他为了愚蠢的女人,挣扎着从天堂坠落回地狱,毁掉了所牺牲的一切。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更愚蠢的男人。
他看着他们,将他们的死亡和挣扎收入眼中,同时用他冰冷的翠绿瞳孔,看着世界腐烂。
在短暂的美梦,漫长的噩梦破碎后,他可怜的、悲哀的、痛苦的主人,看清身旁的景象后,将加倍地陷入疯狂执拗,义无反顾地拖着世界走向末日。
这个可悲之人孤独无依,无比脆弱,只靠他自己,绝无可能生存,他会竭尽所能抓住身边所有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而他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
琴酒无拘无束,大可以离他而去,或是就站在最近之处,尽情嘲讽他和那个女人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