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黄昏。
侯府的屋宇花木,无一不透出气派。
从皇宫出来的顾七弦一身官袍,神色老成深邃。
想起大哥说他什么都知道,走上九转回廊的燕斯年清清嗓子:
“那什么,我嫂子,方才又有点不舒服了。”
“还认识侯爷吗?”顾七弦心一紧。
“不认识,还扬要杀我哥。”
“她一般是睡了再醒才会这样,三姐说下午……”说着,顾七弦很快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爆红如血,两片因寒冷而泛出点点青乌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若放平时,他至少都要叱一句“成何体统”,但现在……
罢了,只要她高兴,毕竟,后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见他这样尴尬,燕斯年后知后觉猜到他联想到了啥。
俊脸挂上无比认真的神色,他抬手拦去脚步匆匆的人:
“我哥待嫂子很好,你应该放心,应该高兴。”
“我有不放心和不高兴吗?”顾七弦冷睨他。
“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放心和不高兴!”
燕斯年了然的轻嗤,“怎么,觉得嫂子不应该再嫁,应该为你老爹守寡到死?不会吧,瞧你年纪轻轻,怎么思想这么古板呢?”
见他要反驳,燕斯年又抬手:
“若不是这样想,你就是觉得嫂子被我哥抢走了呗?”
“……”
顾七弦脸上浮出一丝恼色:
“她和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
“我可能不懂。”
双臂环抱胸前,燕斯年难得认真脸:
“但有件事,可以供你参考。我娘永平公主,你应该知道怎么死的吧?老头子为帮助你尽快了解融入京城,偷偷送给你那么多资料,你记性......
好人又聪明,肯定知道了。知道我娘临终前,跟我家老头子说什么?”
一直以为送那些资料是燕御年为讨自己欢心的刻意安排,没想到……
是燕震?!
顾七弦心中一荡:
“说什么?若没记错,你那时尚年幼,还不记事吧?”
“嘁,就不能听我哥说吗?”
那时候还太小,燕斯年并没有十分浓厚的悲痛。
只是每每想起,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一扯一扯的。
“我娘临终前跟老头子说天不假年,她去得太早,无比希望父亲能再遇到一个两厢情悦之人,因为人生太苦了,若没个嘘寒问暖的知心人陪伴在侧,这一生太漫长了些。”
“老侯爷到底也没……”
顾七弦轻说,“再遇到心仪之人。”
“是,父亲没再遇到,所以一辈子都……嫂子现在遇到了,你们不为她欣慰吗?”
“我没有反对侯爷和她,如今家里不同意的,只有我二哥。”
“你二哥?”
燕斯年想起顾松寒那般疏朗英俊但总是一本正经的脸:
“你哥有什么软肋没?”
“二嫂?”
猜到燕斯年这是要帮燕御年,顾七弦寻思片刻,记起一件之前没怎么留意的事:
“二哥的岳父罗必武如今在建王府上任职,他……十分仰慕钦佩侯爷,之前想让侯爷给二哥二嫂证婚,还自发去花城追随侯爷平乱。接下来怎么做,看你。”
一记响指迸出,燕斯年高兴拍向少年的肩:
“得嘞!本少爷明白啦!”
“现在我可以去找侯爷了吗?”
“请,快请。你们办你们的大事,我做我想做的事!”
卧房里,一股清淡宜人的百合香洋溢飘散,顾七弦一......
进去,立刻皱了皱鼻尖。换了一身石墨青锦袍的燕御年正坐在床畔,静静看向躺在淡玉色锦被下的人。
眼角余光瞟见他的小动作,俊容清隽如刻的男人起身解释:
“百合香有助于安眠凝神,所以点了些。”
仆人送了茶和点心进来。
跟着走到罗汉床处,顾七弦迫不及待开口:
“皇上召见我,侯爷能猜到为什么吧?”
“明着是询问你意见,实则暗示他想要什么。”
红泥小火炉上的壶很快咕噜咕噜作响。
水滚,燕御年一边优雅冲茶,一边勾唇:
“说吧,他想要什么。”
皇帝今天答应得那么痛快,除开有所图,他想不到其它原因。
茶汤金黄透红,顾七弦恭谨道谢,抿了一口才皱眉说:
“他暗示想要拿回一半燕家军的节制权。”
燕家军是燕家安身立命之本,说实话,若是其它任何东西,他觉得燕御年眼睛都不会眨,偏是这个!暗暗讽刺一句皇帝本事不够但足够贪婪,他盯住男人的俊脸,生怕错过一分一毫的细微表情。
很可惜,男人波澜不惊,什么表情都没有。
甚至不曾吃惊!
相反,心略略提起的顾七弦反而吃惊了,因为他听到男人掷地有声的答:
“可以。”
“可以?”
来之前,顾七弦特地去兵部查过,目前在册的燕家军总数是二十三万,是筑起北境防线的绝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