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未见,傅征和顾静静四目相对。
彼此都瞧出对方瘦了,纵然眼神里包含千言万语,此刻也不能吐只字片语。
顾七弦的莅临让金世齐越发殷勤,本已端坐好的他赶紧起身迎出去。
趁着这个空档,傅征疾步走到顾静静身旁,嗓音暗哑:
“对不起,静静,让你遭罪了。”
“我其实还好,遭罪的……是小止。”
这几日,顾静静度日如年。
四弟坚持严惩婆婆,虽然她去恳求过娘,但四弟什么脾性,她不是不了解。若娘因自己而强求,只怕四弟连她也要一起恼,所以她后来放弃了。
不过,她也暗暗下了决心。
万一婆婆被判入狱因此和傅征再过不下去,她或许会随四弟和娘去京城,但永远不会再嫁——
她何尝不明白四弟是为自己好?
其实,进退两难的,从来不止傅征,她亦是!
傅征垂头,颧骨高耸的脸挂满心疼和自责:
“娘说得对,是我不好,我应该及早处理好我娘……”
“别这么怪自己。”
从相识到相恋,再到成婚生子,傅征既稳重又体贴,大概是从小失去父亲的缘故,他比其它同龄年轻男子更懂事更有分寸,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总是迎难而上,这还是顾静静第一回看到他这般意志消沉。
“她是你嫡亲的娘,你又是个善良本分之人,我……能理解。”
恍若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傅征噙着一抹希冀抬眸:
“你……你不怪我?”
“不怪你。”
顾静静脸上的柔美浅笑转瞬即逝,很快又化作满满当当的苦涩:
“只是,你之后恐怕会要怪我。”
虽然一次也没来探望过傅张氏,只让菊姨送了点换洗衣裳,傅征其实还是偷偷去打听过像他娘这种要怎么判。熟人告诉他至少是一年牢狱,这还是顾相不插手的情况下。
因此,他瞬间猜到顾静静指的是这个。
刚想说自己也不怪她,被众人簇拥的顾七弦翩然入内。
一眼看到两人在窃窃私语,玉冠巍峨、斗篷墨绿的他眼神如箭。
感受到他的不善,傅征立刻走回原处。
站定之后,趁顾七弦转身落座片刻,递给顾静静一个勉强含笑的眼神。
饱尝思念之苦的顾静静这一刻总算得到些许慰藉,心里那股怨闷也逐渐消散,在争吵得不欢而散之后,第一次主动给顾七弦投去一抹宛若从前的温柔眼神。
收到她的这记,以为她是想通过示好最后再来恳求一把的顾七弦面无表情,嗓音清冷如玉:
“金大人,开始吧!”
“是,顾相!”
乓!
惊堂木一拍,好久不用这玩意儿的金世齐命师爷通报案情经过,衙役们率先将龚麻子和张小玲押解至中央。两人供认不讳,按靖国律,龚麻子被判入狱八个月,张小玲作为傅张氏帮凶,被判入狱十个月。
因为他们并没有造成任何人的实质性伤害,这已是最重的惩处。
“阿征!静静!”
张小玲当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求求你们帮帮玲姨吧!玲姨没有伤害过你们啊,求求你们了!”
妇人的啼哭尖细刺耳,听得顾七弦俊眉叠出小小的涟漪。
圆滑老道的金世齐见状,立刻命人将其拖出去,再带傅张氏进来。
让傅征和顾静静吃惊的是,原本精气神十分了得的傅张氏竟是被放在凳子上抬着出来的,虽然发髻衣裳还算整齐,但脸色蜡黄,眼内浑浊,一幅病恹恹的样子。
毕竟是亲娘,傅征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娘……”
“阿征?”
一把攥住儿子的手,傅张氏涕泪双流,嗓音更像破锣似的:
“呜呜,你来了?你来了!阿征,你的好媳妇儿把我告了哇,他们……他们还要对我用刑,说什么要把我的手骨全都夹断。阿征啊,娘这辈子辛辛苦苦,怎么到头来还要受这种非人折磨啊?”
清清嗓子,金世齐赶紧澄清:
“顾相,傅掌柜,本官并未对老夫人用过刑,若不信,你们可差人检查。”
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分明完整又有力,何曾被夹断?
对自己娘这种信口胡诌、故意夸大的习惯也是十分无语,傅征尴尬点头:
“草民知道。”
“不过……”
那天夜审完,快到天亮金世齐就收到汪泉的急报,说傅张氏突发高热,烧得都说胡话了。金世齐当即命汪泉立刻请府医过去诊脉开药,天寒地冻,老太太年纪又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得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不背这个黑锅:
“老夫人这几天确实病了,汪师爷也请府医给她诊过,开了药,不过精神头还是不大好。”
“我为什么会病,还不是被你们吓……”
看到儿子自觉又有人撑腰,傅张氏想直起腰板啐金世齐,谁知这几天除开药汁,只能进点汤汤水水,根本没什么力气。
更让她噤若寒蝉的是,右边那个宛若玉雕般清冷淡漠的年轻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