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发生在这座宅子里的事置若罔闻,路人听到声音也不会来敲门询问。
直到来拜访的同学敲开门,他说只是在家休息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师就靠在墙边,班长说你很长时间没去上课,大家都有点担心你,北小路真昼摇摇头,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笑容。
“我没事,医生说再过段时间就能回学校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就像是分割里外的牢笼,夕阳的余晖被挡在门外,他站在那里很久不动,最后低声说我按你说的做了,不要杀他们。
老师说你很在乎他们?有弱点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染血的名牌被扔到他面前,老师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扯起来,然后说:继续。别浪费时间。
但有那么多时间能做什么?就算他还活着,以后会是什么样?
北小路真昼想起那时候漂移说过的话,已经发生的事情确实没法改变,平静安逸的小镇变成了反复折磨的噩梦,他总有一天要在这座牢笼里化灰。
他也有段时间没联络过聊天室里的人了,没有那样的时间,更没有那样的机会,在某个寂静的夜晚他选择逃离小镇,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抛弃一切的大逃亡。
离开这里、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去哪里都好,反正逃离现在的生活,就算永远不跟认识的人见面也好,那样他们或许还是安全的。
“……”
[但是,我想错了一件事。我所处的牢笼之外,不过是更大的牢笼。]
[路过的居民可能是他们的眼线,看到我的警察只会向某些人报告,不管那里的道路都有人看守,就好像我一直以来认识的世界都是一个骗局。]
[这不是牢笼,一开始就是怪物凝视的巢穴。]
被抓回去的时候北小路真昼其实想过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他在逃亡的路上最后给萩原发了消息,但那时候萩原不在,回复他的是松田。
他说自己要跟父母去国外居住,可能有段时间没法联络了,聊天室里的人都祝他在国外过得开心,就连“诞于地狱の科学家”听说了这件事,也说可以去美国找她。
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再联络他们,因为老师把他扔在家里的地下室,黑暗将一切笼罩,临近新年的冷意几乎将心脏冻结。
可是当他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才意识到,真正的警告刚刚开始。
弓道社的社长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北小路真昼就是因为在进入国中的第一天被他拉走,又不擅长拒绝才加入了弓道社。
他死在深夜的道场,一张弓穿透他的胸膛,印着“今年弓道大会必胜”的运动衫被血染到看不出字来。
“住手……”
第二天死的是他的同桌,那是个很少说话的孩子,总是坐在那里看书,但在北小路真昼忘记带便当的时候,也总会把便当的一半分给他吃。
他死在学校的天台,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书,就像是在安静的午后酣眠。
“……”
第三天死的是风纪委员长,要说熟悉也没那么熟悉,只是北小路真昼深夜回到家的时候总能碰到对方,偶尔也会被叫住然后看着她给自己包扎一下伤口。
她死在自己家里,父母也一并被杀死,那张照片里卧室的窗边还有他们手工课一起做的风铃。
“我不会逃了!别继续了!求你了……我求你……”
老师是对的,有弱点不是什么好事。那个班上的同学,他们一起度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还有很多人都是国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自己而死,染血的照片一张张落在地上,新闻报道里国中生连续死亡的消息就像一场并不好笑的玩笑。
从收到第一张死亡照片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选择认错、妥协和乞求。
训练也好,死掉也好,怎么样都好,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但老师没有理他,任由他在地下室里一点点崩溃,直到照片在他手里叠成一摞,那个银发的男人打开门,用跟往常一样的语气说:
“给我搞清楚,如果你死了,我会省很多事。”
那之后的噩梦里还有琥珀川的同学们当初的笑颜,他无数次从过去的欢乐里惊醒,在血味和药味里意识到那段时间早就消失不见。
生活似乎回到了没有被打破平衡时候的模样,但他知道完全不一样了。
老师偶尔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提起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语气,就好像打算把他杀了就走。
他第一次有很想杀死一个人的想法,但找不到任何机会,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看遍了同学的死状,最后已经快要麻木。
那天老师说,还剩最后两个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杀掉一个,另一个就能活下来。
——这是「测试」。
那片沉淀着暗星的墨绿色将正午的阳光吞没,风衣上落了点纯白的雪。干燥的空气里有湿润的烟草味,老师的脸上写满不耐烦,染血的银发末梢垂落在北小路真昼脸上。
老师的声音依旧很冷,于这片冰天雪地里被冻结,那是讥讽的、跟往常一样想要快点结束工作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