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喻雾把他睡裤挽上去,蹭破了三四公分的皮,“坐这儿别动,我去拿碘伏。”
流感余威这时候发了力,谢心洲脑子一抽,说:“我不想喝碘伏。”
“行,不喝。”喻雾顺着他的话说,“那玩意喝了对身体不好。”
谢心洲不吱声了。
其实磕蹭的口子没什么,剐了点皮而已,喻雾蹲在餐椅前边给他伤口周围轻轻擦了些碘伏,然后抬头问:“师妹说晚上叫了几个同事去聚餐,你去吗?”
“啊?”谢心洲一时间没能顺利处理这个信息,“为什么我乐团同事聚餐……会叫你?”
这是真的困惑,谢心洲难得地眼睛里流出强烈的情绪。他对于“陈芷他们吃饭叫上喻雾”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你们什么时候熟成这样了。
——不是还仅限于微信上网络唠嗑吗?
喻雾很理所当然地“嗯”了声,点头,说:“你去吗?”
他眼神执着于把谢心洲也带去。
谢心洲不带犹豫的:“不了。”
然后补了句:“你去吧,晚饭我会自己吃。”
他这一觉直接把午饭睡了过去,喻雾中午也没吃,他闷头画稿倒也没感觉饿。
喻雾换了个思路,又说:“我们吃一口就回来。”
他像在哄内向的孩子,吃一口就回来,露个面就走。
谢心洲眨眨眼,聚餐这事儿其实陈芷每次都会叫上他,他也每次都婉拒。
喻雾并不是想把i人强行拽离舒适圈,而是这次陈芷特意交代了他一件事儿。喻雾换了条腿支着重心,说:“师妹说他们得到了一点小道消息,过去一起吃饭,聊一下,关于新年音乐会的独奏家。”
谢心洲骤然瞳仁一缩。
喻雾说:“换衣服,走?”
“嗯。”谢心洲点头了。
今年新年音乐会的大提琴独奏早就定下了,合作了乐团指挥朱老师的教授,一位业内享誉盛名如泰山北斗般的存在,桃李满天下,是乐团里大部分年轻乐手的祖师奶。
祖师奶来独奏,这没什么好争议,但问题是最近老人家病了。没说是什么病,也没说预计多久能痊愈,是学生登门拜访的时候回绝的话,说柳教授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
一路上谢心洲都在琢磨,坐在五菱mini的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腹部的安全带。
柳晞巧教授的大师课他上过几次,课后教授还特意叫住了他,让他拉几句圣桑的《天鹅》给她听。《天鹅》不是高难度的曲子,它像‘床前明月光’,小孩儿摇头晃脑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但小孩儿往往只是背,不明白其中深意。
谢心洲还记得那天柳教授问了他一个问题。
小洲,如果一个初学者来找你学琴,你会怎么教TA拉《天鹅》?
彼时谢心洲耿直地脱口而出:第一个音是G……
“到了。”喻雾把车停在辅道的公共车位,“喏,那家。”
谢心洲刚按开安全带,顺着喻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愣:“川菜馆?”
“食在中国,味在四川。”喻雾说,“大冷天的吃点川菜发发汗,下车。”
谢心洲紧攥着五菱门把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喻雾。喻雾不解:“下车啊?”
“我吃不了辣的。”谢心洲说。
“尹总没说啊。”喻雾愣住。
“你也没做过辣的菜啊。”
“那是因为尹总说你口味清……淡。”喻雾恍然,“我没转换过来。”
喜欢清淡,和不吃辣,在喻雾的脑子里没能构建出辅助线。
谢心洲指了一下路边:“看见那家711了吗?”
“看见了,买瓶牛奶解辣是吧?”
“不是,我在那里面等你,你吃完来找我。”
“等等!”喻雾薅住他胳膊,“哥,等等,川菜馆也未必都是辣的,开在外地嘛,要照顾外地人。”
结果是陈芷选的川菜馆,整个庭城最正宗。
来吃饭的加上这俩,一共六个人,陈芷、大提组的高泽垣、第一小提琴的蒋鑫蕾,和单簧管的李尧。
坐下后,蒋鑫蕾和陈芷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焦头烂额地筛选,那菜单没多长,来来回回划拉了老半天,终于找着了不辣的菜——
烤红薯。
“没事,也不是一点辣都吃不了。”谢心洲把外套搁在椅背上。
第一小提琴可以说是整个乐团的核心存在,今天组局的人是蒋鑫蕾,她和陈芷关系很好,今天来的几个都是乐团里关系够铁的人。
点完菜了,蒋鑫蕾神神秘秘地让大家都把脑袋凑过来,一副有机密要说的样子。
然后服务员:“上菜喽麻烦让一下!”
咣一个烤红薯搁在餐桌中间。
其实蒋鑫蕾真不用悄声说话,因为这家川菜馆只有大厅没有包间,闹哄哄的。
“柳教授多半是来不了新年音乐会了,大提独奏要重新找人!”蒋鑫蕾说。
这话一说出来,陈芷是显然已经听蒋鑫蕾说过了,观察着在座各位的反应。谢心洲在用茶水烫碗勺,手里动作凝滞了片刻,然后接着把水倒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