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童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她给肖中云说,钱的事她来想办法,可不是嘴上说说。
上辈子她高考完后,沈梅就不让她继续住在苏家了。
她说她成年了,她没有责任继续养她。
那年她十八岁,脸皮薄,沈梅一开口,她就拎着包离开了苏家。
出了苏家,她第一时间便是回鸳鸯村给二伯和奶上坟。不想才回来住两天,刘芳就撮合她二姑杜小兰,想给她谈婆家。
她大姑听到消息后,跑到鸳鸯村把杜小兰和刘芳狠削一顿,然后就让她去了在凤凰市上班的周康义那儿,让周康义给她找工作。
周康义是杜大姑的大儿子,比她大十岁,小时候经常被大姑送来鸳鸯村给二伯割草喂牛,杜童上学前,一年里有三个月是周康义在带她。
九八年,高中毕业还是很好找工作的。
周康义给她找的工作,是给一家超市做会计,工资三百八包吃不包住,反正够养活自己。
日子虽是稳定了,但这并不是杜童想要的生活。
生父与生母的无情冷漠,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她想出人头地,活给那些嫌弃她的人看。
她并不认为在超市做会计会出头。在超市上了一年多的班,存了将近三千块,她便果断辞职,拿着攒下来的钱转行种起了菌菇。
种了三年菌菇,便在凤凰买了人生第一套房。然后又打拼了几年,零六年的时候,美容行业开始在华国发展起来,她把菌菇大棚承包了出去,转行搞起了美容。
到她被油罐车压死的时候,她已经在凤凰市开了五家美容院。
刚醒过来那会儿,听到奶和二伯的对话,杜童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种菌。
种菌变现比较快,像平菇这种菌一两个月能就产出,一个菌包可以摘三到五茬。虽然她现在受条件限制,不可能像上辈子上那样,一种就种那么多,但却能解家里困境。
*
午后阳光飞舞而下,透过竹林,洒落点点金光。
踏入竹坡,热浪消散,竹叶清香随风扫过鼻尖,杜童贪婪地吸了一口林中空气。
重活回来真好。
奶奶和二伯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二十多年后网络上流行一句话,叫回不去的故乡,无处安放的灵魂,杜童对这句话感触极深。
那时候她可不就是这样子。
小时候满山跑的鸳鸯村,成了记忆中最深刻的回忆。
没有奶和二伯的地方,包容不下她的所有,她在城市中格格不入。成长环境使她打小自卑又好强,她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归属与价值感。
杜童很清楚,她内心深处就是不安份的。
她想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管是读书,还是后来在社会上谋生,都是想在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那儿,挣得一份体面。
但这些,全都在油罐车碾压过身体的那一刻放下了。
不在乎她的人,她又何必在他们那儿找存在感。
“一声不吭的,在想什么?”阴凉的竹林里,肖中云瞥了眼杜童,担心问。
杜童回神,眉眼弯弯,脑袋在肖中云的肩上蹭了蹭,“没想什么,奶,刘姨肯定不会答应供我上学的,找她也是白搭。”
肖中云被孙女突如其来的亲昵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老一辈的人,哪怕喜欢也是含蓄的。以前的杜童再亲近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她撒娇。
“我找的是我儿子,可不是找她。”肖中云唬着脸,推了推肩膀上的小脑袋:“没长骨头还是怎么着,好好走路。”
杜童脑袋被她奶推开,晃了晃,坚持不懈地又黏糊了上去:“钱是捏在她手上的。”
“你懂啥,我还不知道她不会给钱啊。她给不给钱是她的事,我找不找她是我的事。”肖中云又推了两下,没能推开,懒得再管她。
刘芳嫁进杜家十五年了,别说钱,连块糖都没给童童吃过,就她那性子怎么可能会出钱。
但甭管她给不给钱,今儿她都得带童童去老五家一趟。
童童上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只靠她和老二绝对供不起,她得提前给老五打个预防针。
多闹腾几次,多少也能让老五掏一点出来。
这才是她的目的。
杜童不知道她奶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见老太太坚持,那她陪着她闹一场就是。
杜童家住竹坡下弯,祖孙俩沿着竹林小径往上走,大概三分钟,就到了杜国全所在的半竹坡上弯。
半竹坡也是个弯口,地势很好,这些年好些人家都在这儿建了房。杜国全家的房子也是前两年建的,两层楼的石砖房,外墙还粉刷过。
“三婆,大中午的你要去哪儿呢?”
祖孙俩刚爬上半坡处,几个坐在林边纳凉打纸牌的媳妇就看到了她们。
杜家是鸳鸯村的大姓,整个村子,姓杜的占了七成。肖中云在他们这一房排行老三,辈份比较大,杜家本家人,见了都会喊她一声三婆。
“我去老五家一趟,你们打牌谁输谁赢?”肖中云听到招呼声,打趣问。
“打着玩,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