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指腹勾勒着一道刻痕,缓声道,”我们身份令牌上的纹路,正是名号的每一笔画拆开后,以另一种随机杂乱的形式拼凑而成。”
空青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不妨碍他对温寒烟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含煜也忍不住抬眸看她,眼底晶亮似蕴星辰。
他把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下去:“若我们想去下一重天,恐怕要向东走,沿着阶梯一直向上。我方才没敢走得太远,但一重天至少有五十层,我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仿佛走不到尽头。”
空青表情痛苦:“巫阳舟莫非极其热爱强健体魄?修这么多层楼做什么。”
“应当是享受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快感。”
叶含煜沉默片刻,才哑声道,“前辈,方才辛子提及的……年纪大小,满月……莫非是……”
他吞吞吐吐,剩下的字无论如何也不忍再说了。
空青听得着急,替他道:“莫非是初生婴儿?”想到这他便一身恶寒,“他们要这个做什么。”
叶含煜沉痛道:“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一出,人皆是一阵无言。
温寒烟抬眼看一眼天色,率先打破沉默:“你们先回到自己房中,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那今夜的时间岂不是浪费了。”
空青仿佛身后被鬼追,急声道,“等到了明日,说不定那四个人便要杀回来了。”
温寒烟将身份令牌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浮屠塔中戒律森严,就连潇湘剑宗都自叹不如。每人皆有名号,有属于自己的住所,还有,你们看。”
她示意不远处街道,不知何时,白日里摩肩接踵的路上行人愈发稀少,反倒像是大批迁徙的蚂蚁,似墨色的海潮般朝着楼阁间汹涌而来,不多时便散了个干净。
如此整齐划一、沉默顺从,仿佛一早便被驯化成了麻木的行尸走肉。
叶含煜和空青头皮一阵发麻,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驯服这些穷凶极恶的魔修。
令他们不仅半点不敢反抗,还听话得要命,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敢多问。
“浮屠塔的夜,恐怕并不平静。”
暮色四合,日光逐渐西沉,温寒烟简截了当,“我看过了,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多人凑在一间房里的。”
“你们先回去。”
她心里还思索着是将裴烬赶出她的房间,还是与他暂且换了令牌,自己折返回本属于他的住所。
此处距离裴烬身份的居所并不算近,无论是谁,来回总是要花时间的。
空青和叶含煜先后离开,温寒烟推门而入,不出意料看见裴烬倚在床上睡得正熟,连姿势都没变过一下。
温寒烟无言了一瞬。
她与空青叶含煜在外辛苦走动了一整日,方才还险些露馅九死一生,裴烬却在这里舒舒服服睡大觉,简直令人发指。
她抿了抿唇角,在原地站了片刻,到底还是没叫醒他。
算了,她何必跟一个伤患抢地方过夜。
温寒烟将自己那枚身份令牌留在桌面上,正欲转身离开,却见门外光线猛然一沉。
天色瞬息间自黄昏步入永夜,浓墨般的暗色自门缝中涌进来,仿佛不祥的逼近。
温寒烟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一抹极其凛冽而深重的危险。
几乎是同时,一阵悠扬的古琴声潺潺而出,自虚空中荡漾开,似水波涟漪般圈圈点点氤氲而来。
这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尖利高昂,抑扬顿挫间,似高山流水,又似金戈铁马。
琴音入耳的一瞬间,温寒烟便感觉头晕脑胀,不过瞬息多听了几声,心口便隐隐血气翻涌,四肢也仿佛不听使唤。
她双腿一软,克制不住向后栽去,后背却贴上一抹温热怀抱。
淡淡的乌木沉香弥漫开来,仿佛拨开琴音编织的冗重迷雾,竟激得她神智清醒了几分。
温寒烟愕然抬眸,却被一只手反手扣住后脑转了一圈按回怀中。
她前额抵着裴烬心口,视野中是极速放大的玄衣暗纹。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仿佛紧贴上她眉心。
温寒烟呼吸微滞,条件反射想从他怀中退出来。
两只手这时按上她耳侧,动作不轻不重的,带着点慵懒洒脱的意味,却将她的脸重新掰回来,也恰到好处地替她掩住门外声响。
裴烬似是刚睡醒不久,声线还带着点沙哑,轻飘飘随着温热吐息落在她发顶。
“别看。”, ,887805068
她信他才有鬼。
温寒烟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想,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恐怕下一秒就能将整个浮屠塔折腾得天翻地覆。
裴烬大马金刀倚在床头,几缕墨发垂在肩头,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两人一躺一站,他却丝毫不在意仰视着她,目光中破天荒流露出一种故意为之的幽怨。
裴烬:“你舍得吗?”
温寒烟:“舍得。”
“那好吧。”见她岿然不动,裴烬略一耸肩头,脸上神情瞬间收敛了。
“慢走。”他顺势躺下,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