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猛然反应过来,心头生出一股恐慌,现在的荣国府,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后知后觉”似的发现,犹如细思极恐的惊惧,几乎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贾母,鼻头一酸,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纨、薛姨妈、鸳鸯等人,见贾母这般,都来劝解。
而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响起,阵阵萦绕衣带的馥郁香气,盈于室内。
钗黛、元春、探春、迎春、邢岫烟,领着一众丫鬟,相继挑帘进入荣庆堂中,过来劝着贾母。
但无一人知贾母心底最深层次的隐忧,话当然也说不到心坎里去,如何得劝?
直到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林之孝家的在外面喊着,“珩大爷回来了。”
贾母方收了眼泪,擦了擦泪痕,凝眸望去,却见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神情施施然,迈入荣禧堂。
“珩哥儿。”贾母连忙上前,低声问道。
元春、迎春、探春、湘云、钗黛,都看向那面容冷沉的少年。
不等贾母出言,贾珩道:“老太太如为着这二父子求情,大可不必!如今二人勾结边将,走私贩私一案,已为满朝文武侧目以视,别说是我,就是圣上也不好包庇纵容,姑息养奸,否则,大汉煌煌律法,何存以世?如果贾赦但凡为族里顾虑着一丝一毫,就该自裁一谢君恩,以免祸延宗族,辱没祖先颜面!”
贾母闻言,面色倏变,心头震怖,一句话都说不出。
自裁……
邢夫人,王夫人无不心头巨震,不知为何,见着那眉眼含煞的少年,后背忽然浮起一层冷汗。
元春在一旁听着,玉容雪颜上就现出恍惚。
只因这话是当初贾珩曾因宝玉是否跪祠堂一事与元春所言,态度几无二致,不容动摇。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扫向那一张张宛如桃李芳菲的鲜活面容,旋即看向贾母,低声道:“老太太若是以为我正得圣眷,可以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当然,如非我正得其时,单凭贾赦勾结边将,走私贩私,我荣宁二府都要为他所累,只怕今日来得就不是相熟的内监,而是忠顺王爷等人,那时,不将我贾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老太太以为他会善罢甘休?左右不过是,宦海沉浮,家破人亡……”
这话既出,恰逢外间阵阵冷风乍起,吹动帘子,进入室内,众人心头都起了一层寒意。
有些事不经细品,一品其中意味。
不寒而栗!
探春英气黛眉之间笼着一层忧色,思忖道,只怕真到了那一天,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贾母面色苍白,闻听贾珩之言,喉咙中好似堵了一颗大石,这些她如何不知?
贾珩抬眸看向贾母,转头向着荣禧堂中正堂之上牌匾瞩目,半晌之后,声音似乎柔和、飘渺许多,说道:“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危言耸听,抑或是恐吓老太太……人活于世,总要有所敬畏,所谓人心如铁,官法如炉!姑且不论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有报,但言忆苦思甜,饮水思源,如非我贾家先祖当初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创下这点儿基业来,哪有贾赦父子今日之不肖种种?哪有后世子孙鲜衣怒马?哪有阖府之锦衣玉食?”
此刻他所言,已是站在贾族族长的身份上直斥其非。
他不救贾赦父子,自有不救贾赦父子的理由,而这理由光明正大、语重心长、用心良苦……而不是什么因着一些可笑的私怨。
元春闻听此言,玉容微顿,怔怔看着那少年,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邢岫烟这会儿,也扬起宁静、婉丽的脸蛋儿,抿了抿樱唇,恬淡的眉眼间,笼上一层异色。
这位珩大爷,真是……一位奇男子。
听着贾珩所言,贾母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仍不死心道:“珩哥儿,如今他们父子,触犯国法,我也无话可说,但荣国之爵,是否还能保住?这是祖宗基业,不可有失啊……否则,我纵是身至九泉,也无颜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王夫人这时,骤闻贾母此言,不知觉已攥紧了手中佛珠,余光瞥了一眼自家侄女。
是了,贾琏无子。
凤姐娇躯一震,脸色苍白,凝眸看向几人,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悲凉。
自家丈夫刚刚出事,族中就开始惦记着她这一脉的爵位,就连她平日尽心侍奉的老太太也……
迎着一众目光,贾珩淡淡道:“此事还需得看天子心意。”
荣国府的爵位,崇平帝如果讲究一些,应不会收回,或者说纵一时收回,只有他未曾失势,也会加恩过来。
贾母心下一慌,下意识道:“珩哥儿,能否向宫里求着恩典,将爵位给宝玉承袭……”
王夫人呼吸一滞,目光亮起,脸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爵位如给宝玉,那简直……
邢夫人则是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向贾母,似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