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匹,给她裁两身衣裳,她这个年岁,个头儿一天一个样儿。」
旋即,又补充一句道:「再拿四匹,凑够十匹,让岫烟姑娘裁剪两身衣裳。」
邢岫烟与迎春住在一起,但锦锻绢帛不送到迎春屋里,而是送到惜春屋里,自是另有深意。
凤姐凝了凝丹凤眼,情知原委,这是防备着她那位婆婆,但这话也没法点破,而是笑道:「岫烟妹妹看着挺文静的,我也喜欢她的品格。」
探春想起那个说话轻轻柔柔,笑起来安静的女孩子,道:「岫烟姐姐平时倒不见她出来顽。」
邢岫烟性情安静,平时不怎么往贾母的荣庆堂去着。
黛玉罥烟眉凝了凝,柔声道:「她时常到妙玉法师和四妹妹那边儿,上次,我到二姐姐那边儿时说过几次话。」
黛玉平时除了和湘云、探春顽闹外,三人也常到迎春、宝钗院里串门儿说话解闷儿,有时黛玉碰到岫烟,谈一会儿诗词。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她来妙玉这边儿论禅多一些,很朴素大方的一个女孩子。」
实在想不通夫君,家里这般多的女孩子,性情不一,她也不再拦阻着,非要家里不碰,寻着什么公主….让人提心吊胆的。
她倒还好,只是薛妹妹想来更为忐忑不安吧。
思量间,不由瞥了一眼宝钗,却见其笑意盈盈地看着黛玉和探春。
就在秦可卿与凤姐带领众金钗欢声笑语之时,妙玉所居的院落中,却冷冷清清,唯有木鱼轻轻敲起,在静夜笼罩的庭院中清晰传远。
「咚咚l..……」
佛龛下,妙玉一身月白僧袍,跪坐在蒲团上,少女身形纤丽玲珑,头戴未戴僧帽,如瀑青丝没有挽着发髻,而是垂于腰际,纤纤玉手拿着木锤,口中念诵有词。
左侧银白色的月光透雕花轩窗而过,与右侧高几烛台上的晕出的火红烛光辉映,将一张柳眉星眼、不施粉黛的姣好容颜一分为二,一白一红。
左边柔和圣洁,右边明艳谲丽,依稀有着几分糅合为一而界限清晰的意韵一一宝相庄美的菩萨和妍态妖媚的魅魔。
「小姐。」这时,小丫头素素唤了一声,低声道:「前院宫里来了天使,说是珩大爷到了洛阳。」
妙玉手中木鱼一顿,佛经诵持之声停下,转过臻首看向素素时,挺直小巧的琼鼻和微微抿起樱唇,夜色暗影侵蚀而来,月光与烛光不见,唯有一双明亮熠熠的眸子,神色复杂。
自忠顺王府恭陵案发后,他是越发忙碌,也不常往这儿来了,她一个出家人,也不好去寻,说来还是前日从惜春口中得知,他领兵出征,只是,竟连过来道别都没有。
妙玉抿了抿唇,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时,从外间传来一把娇俏的声音,「妙玉姐姐在里面吗?」说话间,一只绣花鞋迈过门槛,惜春将提着的灯笼给了丫鬟入画,与一旁邢岫烟进得房中,绕过屏风,看向那跪在蒲团上的妙玉,关切问道:「妙玉姐姐吃过斋饭了没有?」
妙玉得身来,看向两人,清丽容颜上神色和缓几分,与邢岫烟目光相接一瞬,问道:「你们两个今日怎么得闲?「
邢岫烟柔声道:「用罢晚饭后,在屋中看了会儿书,有些百无聊赖,过来寻着四妹妹看她作画。」
这几天,邢岫烟除却在迎春院落里陪着下棋,就是时常过来寻惜春和妙玉说话,也会去陪着秦可卿说话解闷儿。
后者,其实有邢氏的撺掇。
自贾赦和贾琏二人流放以后,府中又陆续发生贾政升任通政司通政之事,邢氏心态也渐渐转变了一些,听说自家侄女岫烟和东府的妙玉、惜春关系还不错,就让她过来多走动。
惜春进得屋里,说道:「宫里来了天使,说珩大哥那边儿到了洛阳,姐姐可曾知道?
然后,看向一旁的木鱼,好奇问道:「妙玉姐姐在诵经?」这位小萝莉也渐渐习惯了唤妙玉为姐姐。
「饭后无事,寻了《无量寿佛经》诵读。「妙玉轻声说着,相邀两人坐下,转身给两人彻茶。
事实上,大致可以将荣宁两府姊妹划成一个个小圈子,这圈子并非泾渭分明,没有交集,也有重叠。
而妙、岫、惜三钗性情或因恬静自适、或因清冷傲娇、或因幽古孤僻,来往相较其他姊妹亲密繁多,是谓同圈子的闺中密友。邢岫烟坐在绣墩上,双手接过妙玉递来的茶盅,道了一声谢。少女着一身兰白色折梅衣裙,曲眉丰颊,神态恬静,青黛蛾眉下,眸子清澈、明亮的宛如水晶,柔声问道:「《无量寿佛经》多为祈福所诵,不知姐姐在为谁祷祝?」
虽有半师之谊,但两人年龄仿若,平常倒也以姐妹相称,倒也能开着一些玩笑。
妙玉手中的茶盅一顿,轻声道:「谁也不曾为,只是心有所感,诵读诵读罢。」
惜春端着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峭丽的小脸,冷不丁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