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说了出来,而且此言一出,恍若戳破了西洋镜,提醒了众人。
荣庆堂中的众人都是心神一动,为「爵位」二字,陷入了无限遐想。
王夫人脸色一滞,掌中佛珠早已不转,手指因为捏着佛珠,指节微微发白。
现在已是一等男爵,那下一步是什么?
宝钗在下首听着,原本正思量着探春的话,听到自家母亲所言,芳心剧震,掌中的手帕再次攥紧了起来。
这次功劳比以往都大的多,想来不会仅仅封着子爵,说不得是......超品的伯、侯?
念及此处,芳心一跳。
黛玉静静坐着,罥烟眉之下的星眸,熠熠而闪,宛如潇湘之水,微波乍起。
一双纤纤玉手抚上前襟,捏了捏......玉符,正是贾珩上次在黛玉过生儿时,赠送给黛玉的生日礼物,一枚羊符。
那天,那夜,蟒服少年刚刚查抄了忠顺王府,担风袖雨而归,身上血腥之气未散,修长白皙的手掌松开剑柄,从怀中掏出生肖玉符,作为少女的贺礼。
那一幕,给豆蔻年华的少女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好似「峨眉山上的云和霞,像极了十七岁那年的烟花」。
年少时,原
就不可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贾母转而看向贾政,面上似有着几分疑惑。
贾政沉吟道:「还没叙着功,河南还有一些残余贼寇需得清剿,不过圣上加了珩哥儿兵部尚书衔,总督河南军政,便于善后事宜,就算晋爵,也要等河南之事初步定了。」
贾母心头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应该等着回来了,就不知能封着什么爵位。
贾政截住话头儿,说道:「母亲,这个终究还要看宫里的意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好奢想太多。」
「是这个理儿,那咱们不说这个了。」贾母点了点头,连忙说着。
众人也只得压下对「晋爵」的畅想,但现在不好谈论,回去私下说小话,终究是难免之事,当面不说背后说,会上不说会下说。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打了大胜仗,收复开封府和汝宁府,这可真是个大喜事儿了,等会儿得好好和珩哥儿媳妇儿说说,怎么庆贺着才是。」
说话间,转头看向鸳鸯,笑道:「别摆饭了,我们这就过去。」
贾母自来喜欢热闹,这般喜庆之事儿,如何还在荣国府坐得住,也想到宁国府凑凑趣儿。
贾政见此起得身来,轻声道:「母亲先去,刚才几个同僚约了一同叙话,就不过去了。」
一众后宅妇人聚拢说话,原本贾政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过去。
「去罢。」贾母见此,心头高兴不胜,笑着说道。暗道,宁荣两府现在是一文一武,蒸蒸日上。
而就在贾母领着众金钗前往宁国府时——
宁国府中,后宅内厅,同样是珠翠环绕,脂粉堆香。
秦可卿居中而坐,正与凤姐、尤二姐、尤三姐围拢着一张方桌抹着麻将,此外还有一个着兰色素梅袄裙,不施粉黛的少妇,也坐在凤姐一旁,脸上难得见着盈盈笑意,正是李纨。
李纨这几天也放下了一些矜持,时常过来寻秦可卿叙话,有时候也陪着坐下玩上一两把。
这位孀居多年的少妇,秀雅脸蛋儿上虽未涂抹胭脂水粉,但耳朵上配着晶莹剔透的兰花耳钉。
这正是前不久,宋皇后赐了首饰,秦可卿让年轻姑娘媳妇儿挑着,李纨一眼就相中了,这以蓝水晶翡翠打磨成兰花的耳钉。
为此还担心旁人提前挑走,好在年轻姑娘都选着红、黄之色,造型别致的首饰。
耳钉自没有耳环、耳饰惹人注视,空谷幽兰的晶莹潋滟,恰如枯槁死灰中的一点火星,唯有在极深的暗夜中,细致观察的有心人才能洞见。
说来,也是宁国府的宽松氛围所致,如是在荣国府自是要从头到尾的清素装束,方才符合「青春丧偶」的寡妇形象。
秦可卿今日着一身丹红色长裙,云鬓高挽,以一根金色步摇穿起,容仪雍丽,纤若葱管的玉手,将手中的麻将扔过去一张,轻声道:「二条。」
凤姐轻声说道:「碰。」
然后拿过牌,放在垒起的麻将块儿中,涂着红色胭脂的丹凤眼眸,瞥向玉容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秦可卿,嘴角弯起弧度道:「还惦念着珩兄弟呢。」
此刻,如果换上一幅场景,留声机播放黑胶唱片,透着阳光的红蓝黄三色玻璃窗,穿着皮草、旗袍的女子,捏着纤长的香烟,几是军阀姨太太的麻雀局。
「姐姐这几天都是茶饭不思的。」尤三姐起过一张牌,轻声说道。
「不是昨个儿,才给你一封家书,」凤姐问道。
「看了家书,反而更有些不落定。」秦可卿轻轻叹了口气,与凤姐、尤三姐相处的久了,褪去了少女的几分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