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悲哭渊大势已去。
渊主老头能不能扛过这劫数都成问题,毕竟脑袋掉了轻易不好再缝上。
次日十仙门再度聚会,现场人数已经少了六成。
从前的热闹拥挤经过眼蛇瘟的挑拨,人们都变得静默寡言,心有提防。
许多弟子还在医馆里养伤治疗,也有些门人说不清自己身上怎么就附了纸人,身份阵营变得模糊不清,被师尊师伯们带回去进一步盘问。
今日福运大阵即将开启,原本应是最喜庆热闹的场合。
少了这些人,偌**廷变得空旷许多,但仍旧有许多人早早就来了,等着看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传世之阵。
上次开阵还是为了一助国战,要不是金烟涡为了保下这些名次,别说月火谷捡着了好处,连旁观人这辈子都见识不到此等奇观!
早在四五日前,金烟涡的几个主事长老就已经抵达此地。
他们身陷囹圄都不太愿意见到外人,哪想到同样的遭遇现场又来一回。
——现在谁跟谁不是同病相怜?天杀的悲哭渊!
“开阵好啊。”严方疾轻叹:“是要辟邪除灾,洗洗身上的祟气。”
宫雾有些怯场,眼瞧着大阵正在刻画布置,又想起自己落在贺兆离算计里的那一次。
金烟涡老宗主暴毙而亡的景象实在太惨,惨到让她对再坐进阵里都有些发怵。
姬扬察觉到她的不安,低声解场:“你要是有顾虑,等会我坐进去。”
无非只是想再带你去一次珍奇幻境里看一看,其他的不重要。
宫雾扬眸道:“真的?”
“嗯。”姬扬一笑:“我还得谢你,把这样的好事让给师哥。”
她笑得有些窘迫,把金烟涡事变的事小声讲了几句。
那是她人生里众多惊骇里的一笔。
直到现在,宫雾都还记得自己一路在夜色里逃回月火谷的境况。
“都过去了。”涂栩心在一旁拍了拍两个徒弟:“今儿是好日子,吉日良辰就快到了,你们谁去我都高兴。”
“这大阵是在万众面前亲笔画下的,放心就好。”
果然如他所言,整个画阵过程繁复细致,但每一样都用的是极好的东西。
朱砂辟邪,红土提气,外圈四阵旨意为阵中人退避灾祸,中心四阵则是福禄寿喜。
有成列弟子捧来八珍八宝,以阴阳五行罗列各个阵眼节点。
钟鼓丝弦在东南西北方向都陆续就位,还有喜娘吉童朝诸天神佛作揖敬香,冲着众人泼洒甜豆果子。
规模之大,阵列之密,比金烟涡的那旧阵还要来得庞大。
花听宵本来是抱臂冷眼看着,渐渐也变了脸色。
“这是求福还是成亲呢?还带撒帐的?”
“比成亲来得铺张多了。”杜韧由衷道:“难怪阵修都是有钱人家,穷酸孩子哪耗得住这些玩意?”
他们一早就到了,所有人都如同现场学课般关注金烟涡诸多阵修的行动布置,从小阵大阵里参悟这些法事的精妙。
中间大群弟子整整布置了两个半时辰,大伙儿也目不转睛地跟着看了同等长的时间,没人觉得繁琐无趣,还有不少人一边看一边猛抄,恨不得自己学会了也偷偷开个这样的大阵。
——这一举一动都是宝贝啊!!
直到秦簇华再度走来,宫雾才发觉这福运大阵已经布置妥当。
按着星宿行列,按五行昌运,层层叠叠的流转变化都全部布置到位了。
“各位午好,”秦簇华笑盈盈道:“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亲身入阵了。”
月火谷师门上下环视一圈,姬扬上前一步。
“我来。”
“师兄,你千万保重。”宫雾伸手抓住他的袖角,当着秦簇华的面道:“如果哪里不对劲,你赶紧跑!”
秦簇华同样想到了金烟涡的那场惨事,垂眸道:“我与老宗主还见过几面,那件事……是在骇人听闻。”
“不过今日种种均是我亲自监督过的排列,还请各位放心。”
确认无误后,姬扬换上一身红服,漫步走上大廷阵法的最中心。
他换好衣服从帐中走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师门上下惊叹出声,连先前一直在专心研究阵法的旁门道众也哗然一片。
——这衣服,这装束,在他身上也太好看了!
姬扬今年才二十一岁,正处在青年时期华光乍露的阶段。
他长发被松蓝宝簪束成马尾,一身红袍金绣琳琅,袖摆飘逸云履修长。
妙就妙在这夺目的大红。
似状元郎,如新郎官,分明是人世间最俗的色彩。
可落在青年身上,便格外冷热合宜,不浮不艳。
姬扬自长发到眉眼,无一不是黑漆漆的沉色。
他气质冷冽,且因着修为的缘故,周身疏离之意让旁人都不敢近前,一看便知道是无情道修。
这样冰凉无情的人,遇上这样喧嚣的朱红,更显出几分出世之采。
严方疾想到什么,胳膊抵着涂栩心附耳说了句什么,恰巧被旁边的宫雾听见。
“这恐怕是你唯一一次,能见着溯舟穿上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