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何时要来,来的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这些卫景翊都来不及考虑。
现在最紧要的,是去迎春楼见苏偃月一面,避免她明日饮毒酒自戕。
上次偷听宋淮知与宋云纾私会,卫景翊就吃了大亏。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叫上如玉随她一起去,免得到时出了差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如玉真的很反差,长相温婉可人性情乖顺软糯,却又是个天资聪颖的武学奇才,看着好欺负其实却是个硬茬子。
卫景翊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从头到尾没多嘴问过一句,不像温玉那个小炮仗,说她一句能气呼呼顶十句。
迎春楼就在南市,离卫府不算远。
卫景翊说此次出门最好别惊动太多人,如玉就领着她避人耳目从侧门离开,专挑人少的小巷穿行。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迎春楼门前。
迎春楼只是间不起眼的普通酒楼,来此的客人大多是暂住歇脚的外地客商,人也不多也不算热闹。
卫景翊进门找掌柜要了间天字号雅间,又点了两壶酒几碟小菜,然后跟随店小二上了楼。
进了雅间,等到酒菜上齐店小二离开,听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她这才起身离开,叩响了隔壁雅间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警惕打量。
瞧见门口的卫景翊,小姑娘表情既惊喜又复杂,勉强行了个礼然后侧身将她请进来,自己出去守在了门外。
厢房陈设大同小异,正中间有一面画满翠竹屏风,当好遮挡住后头的酒桌木案。
烛影摇曳,屏风上印着一道端坐不动窈窕清瘦的身影。
卫景翊并没急着上前,而是隔着屏风缓缓俯身行了一礼:“苏姑娘。”
苏偃月温婉悦耳的声音浅浅飘来,似是嘲讽又难掩苦涩:“小女子身份卑贱,何德何能受得起公子这一礼。”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卫景翊心情很沉重,她知道屏风后的女子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心中有些不忍,一时之间竟挪不开步子。
“公子既来了,何不安心坐下与故人小酌几杯。”
苏偃月在催促。
卫景翊深吸一口不再犹豫,缓步绕过了屏风,终于见到了这位六艺精湛名动京城的头牌清倌人。
端坐酒桌前的女子一袭红衣,姿容国色天香清丽无双,一双桃花眼娇媚多情盛满微漾秋波,似有几分微醺醉意。
她慵懒撑着额角,手中紧握着酒杯,眼睑下有一点醒目的红色泪痣。
“公子大婚之喜当普天同庆,小女子这一杯,敬公子身受皇恩前途无量。”
苏偃月低垂眉眼,自顾自举杯一饮而尽。
她眼也不眨,将辛辣苦酒灌入口中,而后又提壶斟了一杯。
“第二杯,敬公子与夫人恩爱不疑白头偕老,福寿绵延子孙满堂。”
接着便是第三杯。
“这第三杯,敬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明明是苏偃月不甘心,逼着负心情郎与她相见,可如今人来了,她却不曾抬眼,既是不愿,也是不敢。
第三杯酒入喉,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滚落,将那点红色泪痣染得愈发鲜红,艳如泣血。
卫景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神情晦暗复杂,直到看着她饮下第三杯酒,这才缓缓开口问道:“苏姑娘,你可认得眼前人?”
苏偃月闻言终于抬眸,可当看清眼前人面容时,她愣住了。
和卫景翊猜想的一样,苏偃月一眼就认出了她,哪怕是双生子,哪怕相貌如此相似,但终究不是一个人。
“怎会如此?”苏偃月错愕喃喃,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再无血色。
她怔怔望着卫景翊许久,而后猛然起身,脚步踉跄走到她面前,不死心的一遍遍用目光描绘她的脸。
“怎会如此。”苏偃月好似明白了什么,她不住的摇头,泪珠自她眼中溢出滚落,“不可能.....”
她无力的往后退去,分明猜到了真相,却仍是不肯相信:“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苏姑娘。”卫景翊眼看她快要被身后的木凳绊倒,及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而后直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正如你所见,兄长并未负你。”
如此美貌如此才情,身为身份低位的官奴,却能在京城达官显贵中从容周旋,且能保住自身清白,苏偃月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很聪慧,超脱常人的聪慧,认出卫景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背后的隐情。
卫家瞒了天下人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当年死在战场上的人并非卫家小姐卫景幼,而是她的心上人。
苏偃月面如死灰,可哭着哭着却又笑了,“他死了,却无人知晓他死了,连替他凭吊的人都没有,你们怎能如此狠心。”
原身卫景幼既然顶替了兄长身份,那她兄长自然是以她的身份下葬,就算有人凭吊,可凭吊的也不是他。
卫景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本是个看客,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只是纸上无关紧要的几滴墨点。
可现在她莫名其妙的卷了进来,她所看到的听到的人,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