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颐就道:“我早些年来做客,他也是这般往姑娘家的闺房闯,好在被百灵拦住了。我还以为他大了会好些,谁想一点长进都没有。”
“明儿我叫紫鹃在外头守着。”黛玉脸上一红,起身穿了衣服,叫了紫鹃、雪雁进来服侍梳洗。
景颐也叫了绸儿、缎儿进来,只没叫蓝绡进来。
没过多久,袭人便过来寻人,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劝回去梳洗了。这头发尚未编好,宝钗过来了。
“不料宝兄弟竟在家!”
袭人就道:“才寻回来的!被人拦外头了。唉,我们这位爷,就是个没看过人脸色的。明晓得人不待见他,还一大早撵过去。再说,平日里姊妹处得再好,也该有个分寸,哪有黑天白日闹的!我平日里都不晓得劝了多少回了,顶什么用?该闹还是闹,往后还不知怎么着。我是白操这世心了。”
宝钗看她有几分见识,暗地里注意了几分,只宝玉在屋,不好闲话,便转身去黛玉屋里,只见二人都在一心一意练着操,便又去了探春屋里。
探春问道:“宝姐姐从哪里来?”
“黛玉那儿!”
“她起了吗?”
宝钗就道:“她正和史大姑娘一起做操,一个教、一个学,认真极了。我倒不好打扰,就出来了。”
“她们倒是相处得契!”
侍书就道:“姑娘不晓得,这人是啥样,就和啥样的人处得来。林姑娘是个小□□计较的,自然和那等小□□计较的人处得来。这是自古以来的通理。不说有句话,叫什么人以什么聚,马以什么分么?我一时倒忘记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学舌都学不清楚,叫‘物以类聚,马以群分’!”探春边说边摇头。
宝钗就道:“话糙理不糙,她一个丫鬟,哪里去读《战国策》,能明白这个理儿,晓得有这句话,就已经不错了。”
“别夸她,再夸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说起来,过几日便是姐姐的生辰,可有什么章程?”探春问道。
宝钗摇头道:“又不是什么整生日,随便过过就是了。”
“今年可是姐姐的及笄之年,怎能随便过过?姨妈很该和太太提一提的。”探春建议道。
“何苦费这个事!”宝钗心里复杂极了,一时想着好好办一场生日宴,一时又羞于办这么一场生日宴。
她已到了及笄之年,婚事还没个动静,又借居在别人府里,又什么脸面办生日宴?办了,又有哪些人会来?然而,作为一个女子,谁对自个儿的及笄宴没点儿期待?
可到了她这儿,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就是要办,也要看主人家的面子,方能确定怎么办。
要是哥哥没有官司在身,要是还在金陵,她又怎会这般艰难。
宝钗有苦说不出,只和探春说了几句便家去了。
探春想了一想,人在贾家客居,总要周到些,才是正理。早间,她请了安,没和姐妹们一块儿出去,而是落后了几步,等众人都走了,便跟老太太说起此事。
“难为你想着这些,我竟把这事忘了!好在还来得及准备。快去跟姊妹们玩去,勿要记挂着这事了。”老太太当着探春的面儿,让鸳鸯跟凤姐说去。
这日晚间,众人都在贾母房里闲聊。贾母便给了凤姐二十两银子,让她置办酒席,与宝钗过生辰。
凤姐就道:“老祖宗可饶了我!您巴巴地闹着给个小辈做寿,好歹也大方一些,随便漏上一指甲,也不止二十两银子。这又要酒又要戏的,这是叫赔我上呢!你那些个体己,留着做什么呢?难道只宝兄弟配使不成?您抬眼看看,这么满屋子谁不是您血脉?难道只有宝兄弟抬您上五台山不成?”②
贾母听了,就指着凤姐笑道:“你们听听!叫她做一点子事,就惹出这么一大片话。跟个猴儿似的,遇着点不平就要大闹天宫呢!怎么着,你个做孙媳的,要你贴点银子,难为你了?你母亲在我跟前,还不敢这么来呢,你这张嘴倒是没谁厉害得很。”
“祖母也真是!又要叫人贴钱,又不肯让人吱声!我这厉害,只厉害在嘴上,不如祖母十分之一呢!你也晓得我婆婆是个老实,就拿着她压我,不是叫我没了活路吗?老祖宗,活菩萨,我错了,绕了我这一会吧!下回你要算计我贴钱,我保准给嘴缝严实,老老实实把因匣子送上来。要是还不够了,索性把库房钥匙孝敬上来,谁让您是老祖宗呢!我就是贴了钱,也没处诉冤。”
一席话说的,贾母笑了,众人也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物以类聚,马以群分:出自《战国策·齐策三》
②凤姐的话改自《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