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而他虽然说麻烦她,却也没有让她夹到他口中,只是指着面前的碗碟。
“阿幺放进碟子里就好,我也练练左手。”
他说得轻松,九姬看了他一眼,便没再跟他较劲。
终归她这“凡人夫君”的复杂思绪她分不清。
这顿饭吃得还算合宜。
下面的人把饭桌收拾下去之后,时间就不早了。
这些日,九姬都同双姒他们一道住在本地的妖镇里。
但今晚,九姬瞧着这个受了伤的凡人,想起这许多日,两人都没有好生说几句话了。
大多的时候,她都有点不知怎么面对地避着他,而这一切都是从在山之阿那日,他拉着她留宿在他房里开始的。
从留宿开始,不若就从留宿结束吧。
她不想跟他别扭了,反正他这么懂分寸,都没再问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也不是不行。
也许哪一天,她对他不会再有那么大排斥的反应了。
毕竟比起其他人,他已是同她最亲近的人,甚至比双姒不次。
而今日,他飞扑在她面前受伤后脸上血色全无的那一瞬,九姬都忘了自己和他的距离已近到无以复加。
她只记得彼时心神瞬间慌乱,突如其来的惊怕笼上心头......
九姬这样琢磨着,暗暗瞧了他两眼。
孙元景来问钟鹤青的伤势,两人在院中说了几句。
钟鹤青道无妨,几位大夫替他止了血也施了消痛的术法,只要大动便没什么痛感。
孙元景由不得也劝他用那复杂妖术试试。
“寻常人做不来,主君殿下法力高超,兴许可以。”
但孙元景说到让九姬用法力给他疗伤,男人眼帘低垂下来。
他嗓音微敛。
“此事不必再提。”
他这般说,孙元景不知他作何考量,只能不再提及,劝他好生休养离了去。
钟鹤青在庭院中略略站了几息,等他回了房中,看到有人嫌房中烧起的炭火太热,已经把外面的衣衫都脱了下来,只穿着轻薄的中衣盘腿坐在他的榻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在翻他的书。
手下一恍的工夫就把一本书翻完,又去翻另一本,满页都是字的她不看,没什么字的图页她才瞧两眼。
还道:“这么多字,你怎么就都认识了呢?你在坊间长大的年月,难道还上过私塾?”
钟鹤青没上过私塾,没有钱也没有机会。
但他在水匪死后,曾被一个路过寻亲的浆洗婆婆看着可怜捡走了。
婆婆寻亲不成,四处给人浆洗缝补,他们曾在一个小县城里住过三年,彼时的简陋土屋旁边,恰就是一个私塾。
婆婆没钱给他读书,见他想要识字,就让他偷偷地趴在窗户外面听,别让私塾先生知道。
他不好意思偷听,小小的人在私塾院外纠结了好几日,都已决定要离开的时候,私塾先生看见了他。
那先生看了他许久,许是见他虽然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破衣烂衫,却也干干净净,便道私塾里缺一个打扫院落的书童,问他愿不愿意来做事。
私塾只管一顿饭不给钱。
可钟鹤青就算不管饭也愿意极了,回去就跟婆婆商量,婆婆也激动不已,还拿了家中仅剩的半袋米给先生送了去。
只是先生没要。
但钟鹤青却也私塾里做洒扫书童,“读”了三年书。
那三年的日子,他如今回忆起来还温暖仿如晒了一天的被子,他珍惜极了。
然
而当地遭遇了洪水,这滔天的洪水把一切都摧毁了,婆婆死了,先生走了,男孩极力珍惜的所有都离他而去,与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牵绊全被斩断。
洪水肆虐后的荒凉天地间,到头来只剩下恍惚的男孩伶仃一人......
后面的是他没提,钟鹤青只风轻云淡地把读书的事简单说了几句给九姬。
见她听着,似是没听过这等经历,歪着脑袋多思量了一阵。
钟鹤青把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又都整齐收拢了起来。
九姬没理会他总是追求整洁的癖好,只是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先生多识几个字,当妖主么,又不只是斗法而已。
不过先生找谁呢?
她转头一看,看见了收好了书册,又把纸笔都规整好的男人。
她刚要问他一句,要不要做她的启蒙先生,就听他先开了口。
“眼下不早了,阿幺什么时候回去?”
九姬:?
她衣裳都脱了大半了,他要她回去?
他是不是在逗她?
但转头却见男人脸色没有戏谑之意。
原来他也有猜不到她意思的时候。
九姬扬了扬下巴,“外面又黑又冷,我今晚就不回了。”
她说着,偷偷瞥了他。
上次他强行留宿她,这次换她主动。
她料想这人一定又惊又喜。
可她都说得这么明摆了,他却好像还没听懂一样,转了身,替她去拿衣裳。
“没事的,我挑灯送阿幺回去。”
惊讶的人不是他,是九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