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殿内胡亥也在述说着见闻。
他眼圈微红:“不止为了我赠予他的钓鱼竿,曾在家乡时阿信便为保母亲平安而不惜受辱,吃了不少苦头。”
听闻韩信此人竟是愿意接受从他人□□爬过去的耻辱,就是廷尉李斯也是连连摇头:“这……也过于胆小懦弱了。”
卫尉冯去疾摇摇头:“胆小懦弱?我倒是觉得他能屈能伸,思量周全。”
胡亥连连点头,一掌拍在几案上:“卫尉说得对!”
他痛心疾首地看向李斯:“不然你说他要怎么办?他的阿母病重而只能卧床休息,若是韩信因斗殴被抓走贬为城旦,他母亲还要不要活了?”
冯去疾叹道:“与其以卵击石,不如积蓄力量,此人与胡亥公子岁数相仿?如此年岁便能有自己一番想法,日后定然能成大器。”
胡亥抚掌笑道:“卫尉说的是!”
廷尉李斯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斜了冯去疾一眼:就你会拍马屁!
始皇帝嬴政敲了敲几案:“胡亥。”
胡亥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又乖乖坐好:“另一人是韩信的好友钟离眜,他阿父也得了与韩信阿母类似的疾病,便结伴同行,一起到外面来求医寻药的。”
“他的性格要跳脱些。”
“大部分人都像廷尉那样看不起韩信。”胡亥睨了廷尉李斯一眼,慢吞吞往下道:“还有少部分人或是如卫尉一般明白韩信深思熟虑者,又或是不清楚缘由却愿意支持韩信者——钟离眜就是后者。”
指桑骂魁也不过如此。
廷尉李斯面无表情,假装没听见王贲的偷笑声。
嬴政撑着脸,漫不经心听着几人斗嘴。
紧接着他微微睁大双眼,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嬴政本以为钟离眜是韩信的添头。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胡亥提及钟离眜时,心声中也带上些许遗憾:【钟离眜曾被陈平评价为是项羽的“骨鲠之臣”。】
嬴政惊讶:骨鲠之臣!?
词如字意,即为鱼骨多刺而难对付的臣子。若是以自己的位置来看,恐怕唯有李牧等少数几人能得到这般的称呼。
【他胜仗无数,又善用人才】
【刘季三番两次在他手上吃亏,损失惨重。】
【只可惜刘季奸诈,很快就采用离间计,让项羽与钟离眜等人反目。】
【叹之,悲之】
【可惜钟离眜赫赫战功,最后被逼得自刎身亡。】
嬴政听到这里,反应平平。
战场之上哪有奸诈之说?就像李牧当年不也是因王翦使用反间计,最后遭赵王猜忌被诛。
反间计能够成效,只能证明项羽此人与赵王也并无差别,只是个心胸狭窄,无法接纳与正视部属的功绩和才华的昏庸之才。
未得明主,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然。
胡亥踩一捧一,还不忘顺带夸赞始皇帝:【
与英雄主义、自持甚高、怀疑人心,用人不信的项羽不同,阿父谦逊自知,胸怀宽厚,礼贤下士……若是韩信和钟离眜等人到阿父麾下,定然能攻占百越,打下匈奴,将大秦疆域再扩大数倍!】
胡亥眉飞色舞,干劲十足。
嬴政面无表情,嘴角抽了抽——稳妥点吧。
就在此刻,宦官进殿通禀两人已到。
嬴政抬手,沉声道:“宣他们进来。”
韩信和钟离眜踏入殿内。
他们的眼角余光隐隐看到上首人影,下意识将头低得更低。
胡亥远远看到韩信身影,内心间悄然叹道:【古今来,太史公,文仙也;李白,诗仙也;屈原,词赋仙也;刘阮,酒仙也;而韩信,兵仙也!】[注1]
【若说项羽是千古无二,那韩信便是国士无双。】
【往后两千年,他被世代传颂遗憾,而其因功高震主最终遭到诛杀三族更是让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后人为其立庙纪念,还为其写下‘将略兵机命世雄,苍黄钟室叹良弓。’的绝唱。】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楚汉之争时,韩信凭借一己之力挽回了刘季的颓势,却让他备受忌惮,最终更是因功高震主而被刘季诬陷杀害。】
【刘季何德何能,能拥有韩信?】
【刘季,你真该死啊!】
胡亥怨念的心声在嬴政耳边回荡。
他眯了眯眼,看向台下两个瘦不拉几的小鹌鹑。
怎么说呢,嬴政稍稍有点失望。
即便觐见始皇帝以前,两人已更换衣裳清洗一番,只是两者因长久奔波而皮肤黝黑,加上家贫困苦以至于营养跟不上发育速度,那是又黑又瘦。
起码与嬴政的预想截然不同。
不过若是按胡亥所说的时间……那还有快二十年时间,那时正是上一代将领退下,新一代能人崛起的时刻。
韩信和钟离眜战战兢兢。
他们努力回想着章平先前的提醒,行礼说道:“小民见过陛下。”
两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身体越发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就是韩信,钟离眜?”
两人齐齐应是。